2018年10月26日 星期五

07 踏上長征路

踏上旅程完成了第一個段落,推敲出故鄉的位置,拜訪了理論上的遠房親戚,開始正式邁上第二段的旅程,長征路。

革命老區,一路上在村鎮也許會看到一個水泥石碑,上頭就寫著革命老區四字。
說明這個地方是早期共產黨耕耘的地盤,曾經在這裡匯聚英雄好漢,目標要以暴動推翻壓榨底層的社會結構,打造一個更美好的中國社會。

從平和到長汀到瑞金,閩粵贛交會之處,就是早期共產黨的據點之一,所謂的蘇區,相對於國民黨佔據的白區。

如果說我的旅程是受Deray的北京到巴黎分享以及張子午的土耳其旅程直到路的盡頭此書的感召,有名美國記者哈里遜(Harrison Evans Salisbury) 則是受一名1930年代美國記者的感召,在他七十六歲的高齡重走了長征路,在1986年出版了他的旅程紀錄,關於中國,關於長征,關於共產黨,叫做"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而那名1930年代的美國記者名為斯諾(Snow),在1930年代曾與毛澤東等共產黨員在延安一起生活,後來將訪談觀察集結成冊,由於裡頭的對中國共產黨的正面敘述為中國共產黨帶來了很多正面的效應,也就是中國政府力推的歌頌中國共產黨的書籍,叫做西行漫記。

哈里遜的書,是前輩郭大哥的禮物。這本書是因為郭大哥提問的衍伸,他問我為何想要如Deray一般北京到巴黎? 每個人都有樣學樣北京到巴黎,但是這對我的意義是甚麼?

Deray的旅程是呼應環保,呼應多年前的一場北京到巴黎的汽車旅程,當沿途沒有汽油站也沒有柏油路的年代,那麼我呢? 腦海中模糊的概念帶著我找到了長征這段歷史,那段國共糾結著的歷史。

記得歷史教材中提到的說法是西安事變爆發,剿匪功敗垂成。
國民黨視角的共匪竊佔了大陸,而共產黨視角的蔣匪敗逃到台灣。
到底,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經過了甚麼? 學校的課本說不清楚的,讓我腳踏實地的去感受經歷吧。

跟Harrison 相似,他在1980年代重走長征路,以美國人的角度;而我在2015年以台灣人的角度,看這段曖昧不明糾纏至今的歷史。

哈里遜在1980年代看中國共產黨,在社會階段以及文化差異上似乎因為距離帶著多一些的美感存在,加上斯諾書中對早期共產黨的的肯定,加上他的重走長征路是一路有中國官方的隨行,確保他看到的是官方希望他看到的情景,於是他的字裡行間基本上也傳遞出對中國政府正面的訊息。

而我帶著台灣的中華文化基底加上已知有爭議的國民黨史觀以及台獨史觀,以及近代形塑出的中國刻板印象,我帶著戒心探索著這因為距離而令人敬畏或鄙視,覺得美麗或醜惡的中國社會,是著咀嚼出兩岸文化底色異同的味道。

而恰好共產黨長征路為了躲避當時掌握城市的國民黨以及各路軍閥,走的都是偏避的地方,恰好可以深入鄉鎮去感受當代中國面貌,有別於北上廣都市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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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長汀的蘇維埃政府復舊,在歌功頌德的空洞文宣之下彷彿可以看到當初的共產黨員,懷抱著幾分天真幾分憧憬,十足相信著以暴力解放貧下工農創造理想的社會是一個必經的過程,於是願意地下工作

在長汀的一些老舊宅院裡展示著當時這裡曾經的臨時政府,曾經有哪些部門,曾經在哪個空間開過會議。這是一個在三不管地帶展開的理想國,這是一個國立編譯館歷史課本上從來沒有提過的存在,而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共產黨驕傲的腳色樣板。

在國立編譯館裏頭的共產黨,純粹作為一個反派角色對抗正義的國民黨,除了蔣委員長與孫大總統之外似乎都模糊著名姓臉孔。而這場為了保存實力逃避衝突而踏上的長征路,在各種艱困環境洗刷下造就了毛澤東,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元勳們。

看著這個當時的政府,一個正殿裡頭兩側幾個木頭隔間就是中央各部會。正殿中間一個舞台一排排板凳就是開會的地方,舞台上貼著馬克思與列寧的圖像,所謂的馬列思想,另外一個台灣不提的思想,口口聲聲反共救國,但是卻不知道共產黨的思維體系,覺得有著荒謬感。

參考 楊照對馬克思資本論的理解出的一本書,"在資本主義帶來浩劫時,聆聽馬克思:還原馬克思,讀懂《資本論》",可以對共產主義的源頭私想有個概念。可惜的是共產主義追求公平的理想很美好,但執行起來的現實很骨感。傳到俄羅斯,再從俄羅斯傳到中國的馬克斯,分別被列寧以及毛澤東給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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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汀的城牆走了一小段,感受長汀作為一個城池的曾經。
這是古城,這是歷史的記憶,若干年前宋元明清的販夫走卒騷人墨客是不是也這樣在城牆上繞個一圈? 第一次意識到城市的城牆,第一次感受到中國的歷史感。

在長汀停留了兩個晚上,留白的一天拜訪完曾經的蘇維埃政府,旁邊的城隍廟,接著在城市的晃蕩當中尋找著書店,尋找著咖啡店,似乎是一個規律,那是我身體跟靈魂可以歇腳的地方。

後來才知道書店這回事在大陸很多地方像是飄忽的存在。
首先在小鎮或城市裏頭往往只有僅此一家別無分號的新華書店。
有時書店在喧吵的手機店樓上,有時店員外出店門乾脆鎖起來。
作為一個公務員體系,下班時間只有早沒有晚。

而在長汀,總算找到書店在城市某個陳舊樓房的角落。然而裏頭沒有甚麼印象深刻的書籍。
找到一個咖啡店,但是裡頭牛排的肉香味瀰漫在空氣當中,咖啡似乎只是一個配角。
點了一杯熱拿鐵,等待過程中抵禦著牛排香味的吸引,因為想說沒道理千里迢迢來這吃牛排。終於盼著盼的看著店員拿了一杯高高的玻璃杯裝著咖啡還插著吸管,對於期待熱咖啡的我為這侍者上的冰咖啡有點失望,但也就不想太講究。

然而,不知道我對於這家店的專業或是自己的智慧是高估或是低估了,當我口就吸管喝咖啡的用力一吸,才發現這是不折不扣的熱咖啡,熱到舌頭燙傷,心中跳腳,氣憤著這玻璃杯加吸管的障眼法,或者該笑自己的後知後覺。

想起在梅縣新開張的咖啡店,一樣點了一杯拿鐵。
看著價目表的價格不低,也看著老闆就在門口的櫃台打開即溶咖啡包,現調一杯即溶拿鐵給我。
望著天花板上用透明膠帶固定上去的氣球作為裝飾,我突然懂了是我的期待太高了。
之後上的牛肉丸子,外面冒煙裏頭還沒解凍,似乎也就只能苦笑著買單了。

然而,咖啡店跟書店依然是歇腳處,只是未必總符合預期就是。

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06 中國共產黨-蘇維埃政權

如果說國民黨撤退到台灣變成中華民國政府在台灣不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那麼在中國的政權是否那麼理所當然?

當台灣政黨輪替意識型態轉彎,種種歷史資料陸續翻案,其中總統獎公變成殺人魔頭;那麼歷史再往前回推一步,蔣介石是怎麼在中國兵敗如山倒到了台灣?  毛澤東又怎麼一步一步變成人民的紅太陽,然後才有那些激進的政策?

我好奇,我沒有能夠重建那段歷史的能力,我只能走過這一段旅程從不同的側面認識這段近代史,有別於國立編譯館的共匪蠱惑民心,竊占大陸。然而往往片面的謊言的對立面,並不是真實,而是另外一段對立的謊言,只能說保持一個警醒的態度,去獵取需要的資訊。

單車旅行的特點,是在目的地與目的地之間會經過很多預料之外的地方。
路線本只想著廈門出發,經過梅州,前往瑞金;途中就經過了以朱德為主要形象的三河壩戰役紀念館順帶拜訪了附近的中山紀念堂,以及客家人將領葉劍英紀念館,以及劉亞樓將軍故居,之後意料之外的到了長汀這曾經的蘇維埃政府所在地。

三河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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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河壩看著一個矮墩的大型朱德塑像對著三河交會的河口彷彿正在指點江山,原來他在這邊曾經阻擊國民黨將領錢大鈞追擊的部隊,讓主要部隊能夠趁隙轉移撤退(1927年)。

陳列館外頭一面牆掛著各種基地,像是革命傳統教育基地/廣東軍區政治部,全國(省)民政系統行風建設示範單位,梅州市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思想政治教育基地,大埔縣學生德育基地。
後來才知道至就是當地學生戶外教學要來的地方,或是公務機關出遊,來這邊薰陶”愛國思想”,對於人們”應該怎麼想”,”甚麼叫愛國”,似乎緊抓不放,只是效果如何就很難說了。

陳列館裏頭一個現地的沙盤,把國共雙方的兵力配置與當地地形標示了出來。

我琢磨著心中國民黨跟共產黨之間的畫面,誰是正面腳色?
也許因為主角認同的關係,我似乎對這個朱德的好感大過於這沒有臉孔的錢大鈞;誰是反面腳色?或是因為台灣的反國民黨氛圍,似乎對國民黨也沒太有認同感。

於是與毛澤東齊名的朱德,江西的南昌起義,湖南的井岡山根據地,第一次進入我的歷史視野當中,這是中國共產黨當局重視的,宣傳的故事,也就是一個政權建立的神話的一角了,大概跟華盛頓砍倒櫻桃樹,蔣介石看小魚逆流而上一樣,他不盡然是事實,然而是事實的某個角度的折射,像是Photoshop一樣把不要的人P掉,把要的人P上去,事件本身只是背景,為了說故事的需要。

葉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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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梅州,晃蕩的時光都是認識在地歷史的嘗試。
於是一段常常的步行,我到東山書院走了一趟,安靜的書院,古典的建築,其中相當的篇幅在介紹清末民初曾經在此就讀的葉劍英,像是他的《油岩題壁》:

放眼高歌氣吐虹,也曾拔劍角群雄。
我來無限興亡感,慰祝蒼生樂大同。

梅州算是葉劍英的故鄉,這個後來中共的開國元勳,黃埔軍校的重要人物,曾於雲南講武堂求學,在辛亥革命的中國亂世之中也許像是三國時代的名武將。

我的母親姓葉,於是葉劍英這名字聽起來有種親切,甚至臉型似乎也跟舅舅有幾分相似的感覺。梅州是好些台灣客家人的原鄉,聽聞黃埔軍校裏頭都是共產黨的人,才知道黃埔軍校跟蘇聯關係匪淺,才知道國民黨跟共產黨之所以如此難分難捨,因為都是巴著蘇聯給制度給資源的兩兄弟。

從梅州前往蕉嶺的路上,經過了葉劍英紀念館,這個中共的開國元勳,在地的名人將領,嘗試在多了解一些生平。

葉劍英,曾經國民黨將領,擔任黃埔軍校的主任,開始接觸共產黨,近而認同共產黨,在共產黨的存亡關鍵時刻在自己國民黨的崗位上透露訊息給共產黨,甚至延遲國民黨對共產黨追擊的決策。

他看到了甚麼? 為了個人? 為了國家? 為了民族? 國共之間他的選擇是甚麼?

曾經讀過國民黨內部同情共產黨人的許多,覺得我模糊的意識到曾經共產黨代表的是一個前瞻性,一個充滿理想性的救國救民的經世致用的理念,像是沙俄被推翻而蘇聯強權建立了起來,給中國人一個國家富強統一的嚮往。

那麼這個理想是甚麼畫面?理想又怎麼退色? 1935年的長征路是我的路線,那麼也許我可以看到1935 與2015之間八十年的時空距離?

劉亞樓

意外的,在前往長汀的路上經過了他位於湘店的故居。
是一個客家圍龍屋,門前一個大水塘,故居的一角還養了好一些指氣高昂的鵝。

創建中華人民共和國空軍的飛將軍,參與過長征,的客家人。

瞿秋白

單車抵達長汀,曾經的蘇維埃政權臨時政府所在地。
同時也是中國共產黨創黨人瞿秋白在此被國民黨逮捕並處決的地點。

對他的認識要從多年前,在湖口的裝甲兵學校說起。
部隊生活毋寧是比較體面的囚犯生活,飲食起居的時間被無意義的高度管理著,而史景遷的天安門一書是那時每日有限休閒時間的閱讀,書中介紹著中國從清末到民初知識分子的生平,彼此的人生如何穿插著進行。

瞿秋白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母親吞火柴自盡,經濟沒有依靠的他只能選擇公費修習俄文;在社會一片灰暗之中,蘇聯呈現出的共產主義像是一盞燈指出了希望,參加五四運動學運的他於是被點燃了熱情,最後踏上前往蘇聯的旅程,熱誠的擁抱共產主義。積極的把共產主義的思想引介進中國。

共產主義

在中國,馬克思跟列寧總是放在一塊,是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精神領袖。

但其實猶太裔德國人馬克思在德國觀察到了社會的一些現象,對資本主義的不公義提出了檢討,提出了共產主義的烏托邦,但是思考的很複雜很理想實踐起來有困難。

而俄國人列寧把必須經過資本主義均富過程的想法簡化成強調無產階級以暴力取得政權,形成了蘇維埃聯邦。

中國在內憂外患當中,價值觀在快速變遷的世界中崩潰,不管國共都借鏡鄰居蘇俄的經驗,在不同程度決定引進了蘇聯經驗,其中共產黨領袖一路更替著,國民黨領袖由孫中山交棒給蔣介石。

但是共產主義跟國民黨倚賴華僑商人江浙商人的支持衝突,因為共產主義為了要達成均富的目標要向富人掠奪財產重分配,於是共產主義跟國民黨終究走不久。

建議參考楊照的"在資本主義帶來浩劫時,聆聽馬克思:還原馬克思,讀懂《資本論》",可以在美國跟台灣的一片冷戰對抗形塑出的共產黨恐懼之外,可以有一個不一樣的觀點。

05 傳說中的故鄉

在一片陰雨中離開了廈門,上了連結廈門與大陸的大橋,告別了老友開始單騎走江湖。


漳州-平和-九峰-大埔-銀川-梅州-松口-蕉嶺-岩前-武平-桃溪-長汀-瑞金

書寫的困難,像是在記憶中繞著圈圈,很多想要敘述的,多少已經敘述過,然後漸漸失去敘述的熱情。像是嘗試扮演一個印表機,將我細碎的記憶轉化成文字;在那之前需要一把掃把,把自己發散的感想掃在一塊兒,然後讀者可以自己汲取意義。

那是我的旅程,那是我的感悟,有甚麼好多說的呢?
石田裕輔的書中,七年半的經歷不過摘錄了十幾二十個故事,然後兩本續集似乎就沒有第一本來的引人入勝。但張子午的風格就跟著時間線走,帶著有點濃郁的自我對話。
旅程書中,概略也就這兩類,為片段故事取個名字打破時間線;一類有如編年體一般敘述著旅程轉折處,人們相處互動時的衝突誤會或是歡笑意外的場景。

其實這一串地名,只有漳州,梅州/蕉嶺,跟瑞金是在計劃中有意義的。
然而每到達一個地點,就會有些人事物的交會,這就是旅程了。

瑞金是國共纏鬥的長征起點,當初的共產黨臨時政府就在那,民國初年的兵荒馬亂中跟蘇聯保持通訊,希望在中國打造比國民黨更優越的政權的一群人就在那,那是後話。

而梅州跟蕉嶺則是為了探究我的家族史。
出發前收集閱讀著客家人的線索,問訪著自己家族的長輩,我的家鄉到底在哪裡?
然而只有口耳相傳的一句話,廣東省嘉應州鎮平縣竹頭下,以及芎林家族祠堂裡的牌位,記錄著渡台至今十代左右的名姓。

利用網路搜尋的關鍵字,搜刮著細細碎碎的資訊,對比著自己的姓氏,家族分布的區域,找到曾經參與對岸宗親會的同姓宗親的聯絡方式,對比他手邊的族譜資料,鎖定了自己的祖籍八成也就落在廣東梅州蕉嶺一帶。

福建廈門,梅州蕉嶺,江西瑞金,而其中的地點有著相當的隨機姓,根據方向與距離決定是否經過。

漳州平和

先是經過漳泉械鬥的漳州,第一次入住中國青旅--一個公寓幾個房間上下舖的簡單青旅,跟大陸當地的年輕人有一些對話,知道在網路長城之中的幾分不滿,以及出門做小生意找工作找機會的討生活氛圍,一起吃著湖南的檳榔嗑著瓜子看著電視,在燃燒著的香菸吞吐中,試圖尋找著彼此的交集。

城市之間往往相似,於是一整天流連在開漳聖王廟,以及路邊水果攤的對話中,像是企圖從針眼門縫希望能看到時空的流逝感,期待能在城市街景中看到漳州跟台灣的連結?

接著進入起伏的山區進入平和縣,對台灣好奇著的青旅的主人邀請他在平和老家過夜;於是知道平和的蜜柚,見識福建一代已經不再住人的頹圮土樓,和他一起拜訪他開車行的老同學。茶水瓜子以及老朋友的對話沒有我太多事,只是對鐵皮車場辦公室牆上掛著的匾額:"天道酬勤",這句話印象深刻。

經過好幾個客家土樓,看到歷史的痕跡,也竊喜於不需要進入風景名勝繳交門票過路費,而能看到未施脂粉的歷史變遷的痕跡,還有當地人居住的土樓。老人,婦女,孩童,家家戶戶門口如同對聯或天官圖像一般的久經日曬的毛澤東文宣。看老者把散步進土樓的雞群從唯一的通道趕出,而土樓也正如這些老小一般沒有年輕人的生命力,十間屋子有五六間門戶緊閉,感覺時光在這裡變得緩慢而遲緩的感覺。

九峰鎮

穿進山城九峰鎮,曾經的平和縣城還留著古風,第一次的住宿當地小旅店,第一次拜訪派出所,第一次跟當地的孩子們互動,第一次夜半在小鎮老街獨行。

古老的小鎮透著濃濃歷史感,沒有被敲掉的城隍廟還有著文革痕跡,柱子上的標語,牆上的噴漆,像是漸漸躺入溪水感受著水溫與流動,歷史的氛圍開始湧動起來,在這裡人們是否曾經聚集高舉馬列以及毛澤東語錄紅寶書互相批鬥著,自我批判著? 那是怎麼樣的熱情與人際壓力?

曾經閱讀狄耿的《天讎——一個中國青年的自述》,梁曉聲的【一個紅衛兵的自白】,稍微能夠捕捉那個時代的混亂與輪廓,那個人人都搞不清楚狀況,但是普遍認同知識學問是屬於舊時代,妨礙時代像前的產物,於是地痞流氓跟鄉紳學者在政治口號當中前者得勢,後者被輾壓殆盡。

歷史已經過去許久,然而即便那段傷痕在沿途書店裡已經可以出版成書,所謂的傷痕文學;但是名勝古蹟的解說牌上還是三言兩語帶過。於是我只能在這個山城裏頭的城隍廟多拍兩張照片,紀錄與台灣不同風格的黑白無常與判官,至於那更深的歷史,我只能留它成謎。

陶行知

離開九峰一路下坡經過百侯的陶行知像,同為杜威學生與胡適齊名的陶行知,還拍了照傳給Ping,他是自己接觸體驗教育的領路人大前輩,也是陶行知的粉絲,就是透過他知道了陶行知的名字。

才知道陶行知跟共產黨的淵源,這也解釋了在台灣對於陶行知的認識之有限,在國共不兩立的氛圍下,陶行知就是中共同路人。但是這位先生埋首於中國農村教育,在中國廣大落後農村資源有限環境嘗試推廣教育。

有多少人,事,物,是在我們視野之外的?

除了台灣在地的歷史文化,中國發展的不同面向也不在我們的視野裡。
一如跟著國民政府來台的抗日老兵,曾經是共黨的敵人,如今是台灣主體排斥的群體。

閱讀李劼的百年風雨,走過五四跟六四,許多的人名根本不在自己認識範圍,努力克服著自己知識不足的無趣將這本書看完,只記得好多位堪稱大師的人物,但我並不認識。閱讀著史景遷的天安門,娓娓道來近代知識份子的掙扎與努力,原來推動中國近代史前行的歷史人物,自己也近半不認識。

於是我想,是否存在一個可能性,隨國民政府來台的大陸學者對台灣造成的影響,跟日本殖民時代訪台的學者對台灣的影響,以及台灣原生學者給台灣造成的影響,可以分篇章來對比?

像是陳翠蓮的台灣人的抵抗與認同,台灣歷史有著自己獨有的磕絆。
怎麼才能夠平心靜氣的接納,曾經對抗的對象也已經是自己的一部分?

梅州

沿著道路穿過山區,經過大埔,銀川到了梅州。

這裡似乎是茶鄉,每個小旅館的房間一如現代旅店會有紅茶咖啡一樣,有著鐵觀音大紅袍的一小包茶葉,還有著功夫茶的茶壺茶杯。到了旅店要入住,旅店老闆會先沏一壺茶邀你請坐,然後再來談入住的手續,也是一種待客之道。

因為天色漸漸入夜於是前往梅州的路上迫降銀川鎮,住宿老闆在台商工廠打過工,存了一些錢之後返鄉開了旅店兼賣名產,對台灣略知一二。銀川鎮的雜貨店外頭貼著大紅紙,上頭工整的毛筆字筆墨鮮明,對習慣印刷的世界而言彷彿是一種講究?

次日抵達了梅州。

梅州的街道像是一個大型的建材行,一整條街都在賣各種門,似乎沒有第二個主要產業存在。

安頓下來後就先把一袋行李寄到四川去。
看來帳篷睡袋在這一路上暫時是用不到了,一路小旅店多著也不貴,也就省得在外頭搭帳篷的不安心,加上一個人旅程的寂寞,能在旅店落腳說幾句話,聽聽在地的聲音也是好事。

Solo Traveling

算一算離開廈門剛好一週,才剛開始適應一個人的旅行。

住宿的小旅館網路很糟,晚上出門去一家網吧,有網路的飲料店,一陣寂寞感襲來,不知可以跟誰傾訴,才發現自己多麼習慣不被理解的沒有死黨;才察覺自己的危險心靈,多麼需要掌聲又多麼擔心著被看輕,多麼的軟弱又不願輕易表達自己的軟弱。

至今在中國沒有朋友可言,而心神往台灣飄阿飄卻無法跨越一道長城,一條海峽。

不知道怎麼理解跟解釋自己的大旅行,不知道從何說起自己每天的大小詫異,像是今天看到一條蛇,或是單車專用道騎著騎著就被軋然而止,要跨過安全島回到主要幹道上,或是看到道路的標語,甚至前往饒平(台灣客家腔)的路標。

一種平時被日常夥伴互動淹沒的孤寂感如此赤裸裸地在我眼前,像是在一個地底的深坑中想要吶喊著被注意被聽到,又自己嗚住自己的嘴,擔心著被發現之後自己不知如何面對人們對於這段旅程的困惑,或是人們對於我的手足無措的不安。

像是披著一身用書本文字鑄成的硬殼盔甲,說服自己也希望能說服世界我是英雄,我在一條了不起事業的道路上!!

而實際上卻是在梅州的網吧註冊著163的帳號,瀏覽研究著如何在陌生城市邂逅朋友的網路服務像是同城,試著在網路高牆內發表部落格,然而前者也難遇到有緣人,後者似乎種種審核無法順利發表,在真實世界裡寂寞著,在網路上也不順遂的晚上。

松口-移民廣場

一直以來只知道梅縣,一直到單車經過落腳才知道松口這個地方。
處處施工的中心街道,在惟二的兩間旅社之一住下,小鎮晃蕩一圈覓食著,隔壁的當地炸雞薯條店看不上眼,到了想到出門吃飯的時候卻已經沒有幾家店開著。

一個人在小鎮單車穿梭著,老橋上有著斑駁的紀錄,街道裡著古老的痕跡,水泥建築似乎帶著清爽的氣息,有別於近代的水泥風格。

原來這裡是閩粵贛的移民渡口。妮可基嫚與湯姆克魯斯的電影遠離英國家園前往美國去闖天下,而在中國東南沿海打算離鄉背井去賭一把的,就在這個渡口揮別熟悉的世界,到中國東南沿海再停一站,就到東南亞甚至歐洲英美等異國去闖天下去了。

父親那邊的家族,祠堂牌位只能上溯十代;大伯父說長輩口中的故鄉提到嘉應州,也就是梅縣或是當今梅州市,所以也許我的先祖一兩百年前就是從這個渡口離開,然後到了台灣闖天下了吧。

我是客家人,在梅州市有客家博物館;在松口有個客橋博物館。前者門可羅雀,後者乾脆就不開放,然而這都在在牽扯著我的心思。因為斷裂的台灣歷史,史前台灣,荷蘭,鄭成功,清廷,日本,國民黨,都有不同的政治意識形態,而台灣出生長大的我該如何形塑自己是誰的詮釋?

像是搖來擺去的草枝,從理所當然從課本裏頭接收到的國民黨的親中國論述,還記得小學音樂課本裏頭的"我們國父,首創革命,革命血如花~",或是"總統蔣公,是民族的救星~~",以及國文課本被跳過不上的蔣委員長跟日本教官嗆聲,或是看小魚逆流而上。到高中大學跟同學的對話才發現這樣的認知何其天真,自己有如溪邊的草桿,一陣風一陣水就搖晃著方向。也許,從血緣是一個比較堅固不動的參考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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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學外頭找到簡單的小餐館,不過十張四人方桌大小,門口一個灶台,一個冰箱,坐定下來想著要吃些甚麼的同時,夜色慢慢低垂,轟隆的雷雨傾盆而下,在這個小餐館裏頭跟老闆以及另一名食客大眼瞪小眼的等雨停大把的時光浪擲著,是被天氣所迫,也是獨自旅行必經的一個個白晝黑夜。很深刻感受到時間有如大把的貨幣,而長途旅行像是一次提領了巨額的時間單位,然後大筆的花在未必能夠建構出具體意義的旅程上,然而是否值得只存之一心。

烏雲遍布黑壓壓的天空,山城小鎮也沒有大量街燈,雷聲隆隆伴隨著豆大雨點,在小小的餐廳裏頭有種奇幻的感受,似乎無法解釋自己為何置身於此,彷彿置身電影裡的一景,侯孝賢的長鏡頭裡頭的長長靜默。

蕉嶺縣文福鎮

幾番考證,從台灣的傅氏宗親拿到了在蕉嶺的傅式宗親聯絡方式,取得了聯絡。
怎麼說都覺得自己很冒昧,傳了幾個簡訊過去,期待著回應。

宗親說,他來蕉嶺載我? 我說,我單車過去吧。

單車慢慢悠悠的在這片土地晃蕩,泥磚屋都顯得有種親切感,是一種心理作用投射,想起幾百年前自己的先祖在此生活,有種恍惚的激動感,即便那是一個如此微弱的一個遙遠連結,因為也極有可能,其實自己的推測有誤;也許在這幾百年間的血脈早已不清不楚?

然而,人生在世,跟動物不一樣的就是掙扎著在生存之上追求個意義,即便走錯了路,也是風景。

想起最近案頭在讀的”想像的共同體”裡的一個想法,提到宗教賦予人天堂地獄甚至來生的許諾,當宗教開始失去神聖的光環變成生命的一部分選擇而不在占據生命的主要位置,人們從民族或國家中汲取這種跟古老與未來之間的連結,也許就能夠讓人在生命的驚滔駭浪中重新站穩腳步。這樣說起來,我的所有努力也正在這種思路裡頭,追逐著認同,追逐著意義。

悠悠轉轉的根據宗親的敘述,在竹林與稻田之間,沿著加蓋的淙淙灌溉水溝渠,尋找著悠遠的遙遠的本家。問著路抵達了一個兩層樓的小別墅洋房,宗親已經五六十歲,之前在電力公司工作,現在退休了。

寒暄兩句,一起用了宗親下廚煮的午餐,言歸正傳。
看宗親翻出好幾本對我而言是陌生的存在的族譜,歷代先祖的生平概略就紀錄在裏頭了。
翻來找去推敲著,與我有線的資訊對比著,終究因為資訊不足而無法完全確定,但台灣十代的祖先名字與族譜的字輩是對上了,於是似乎這就是我的先祖來源了。

宗親問我,需要想要認識其他當地遠房親戚嗎?
我心裡還在盤算著時間繼續上路,而宗親也許看出我的遲疑就接過話說,反正以後也未必會再連絡,認識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是阿,沒有太大意義,然而一種淡淡的失落感浮起,也許是一種回歸到源流,彷彿是一種更大的存在的幻覺? 然後像是可以一路循著根源,定位自己在這個宇宙的網路當中的位置,恍惚中一切有著堅實的意義,為了國族,為了組織,為了甚麼概念可以把自己獨力面對世界的困惑不安交託?

但是否會被接納,是否願意付出代價,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組織群體當中自我的認同弱化,但是融入一群單細胞生物形成一個更大的集體。
在獨自行走當中自我的萃取定位,但是闖入一個宇宙星系而擁有自由這個殊榮與重擔。

不同的時間點,不同的渴望著。
掙脫著束縛想要自己面對承擔世界,又渴望著庇護可以卸下獨立面對的重擔。

道別,穿過曲折巷弄土屋子,回到主要幹道上。
那些土磚房阿,那些田地阿,自己的遠祖在1550年間在此生活過,這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呢?

時臺灣府初定,百廢待興。傅上盛、傅上賢、傅上達昆仲迫于生計,耳聞台島富饒,氣候宜人,地多人少,亟需墾殖。經商議,決意渡海赴臺灣府,尋求發展、改善貧困的生活。清康熙(1662年至1722年在位)年間,上達偕上盛、上賢,渡海抵達臺灣府。開田墾地,插稻植果。之後,上盛、上賢各奔南北謀生,餘音訊全無。上達夫婦生三子,如僑、如順、如聰。上達公思鄉心切,夫婦遂內渡唐山(大陸)後,未再渡台。

來自宗親的一段整理,想來跟自己的中世紀家族史八九不離十了。
交代了17 18  世紀自己的家族史,然後之前之後又是甚麼故事呢?

總算了結了一樁心事,像是種下一顆甚麼種子覆上一層泥土,但一切跟拜訪前沒有具體改變。
算是找到了根源,然而我還是我,兩岸宗親之間也未必會有往來,也沒有對這故鄉產生甚麼情愫,似乎甚麼事情已經改變,又似乎一如往常。

岩前-武平-桃溪-長汀

我是客家人,但一路上才用客家話打了招呼,人們就用普通話回應對話,很難用客家話對上話,有點失望。

岩前的晚上,雨勢稍歇,看一群單車車友有男有女把酒言歡著,即便聽不懂其方言也聽得出來是客家話,特別的地方是豐富的情緒與用詞讓我投入在其中,像是捕捉著滑溜的泥鰍一般想要辨識出當地客家詞彙。尋思著台灣的客家話是不是雨會相對比較單純? 也許因為日本話跟北京話早早的進入對話當中,讓客家話的語言系統沒有機會跟著社會成長茁壯?

單車踩踏途中,有時鄉間小路偶遇騎著單車的孩子, 孩子聽到我來自台灣整個人傻眼。 一路上隨著孩子有條理的介紹他所知的附近環境特色的共騎之後,我重裝的氣喘呼呼,而孩子前頭拐彎回家。聽得大聲的一句客家話:"媽!!!那個人說他來自台灣!!"  發現自己總算還是能聽得懂一兩句,覺得有種欣慰。

另一張來不及照相,當我跟一個孩子比肩騎車,先問他前面住宿狀況,再跟他說我來自台灣。超越他之後,聽到他跟家人用客家話大喊: 剛才那個人說他來自台灣~~

中國人,台灣人,客家人…亞細亞的孤兒,如此的推敲探詢著自己的認同感受,
似乎剛好也呼應了我的榮格人格類型-孤兒,總是飄零著尋找著認同感,像是哪裡也不屬於的在世間飄盪著。但似乎也因此有種天涯若比鄰的廣闊,因為孤兒一般的個性,於是沒有強烈的認同歸屬,於是或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都可以比較願意扮演當地的一份子,一個局外人的心情,期盼著被接納的不安與低調友善著。

在抵達長汀前的湘店鄉,當天剛好甚麼節慶巷道熱鬧壅擠著,在熱辣辣陽光下的街頭緩慢推進。躲進路旁一家雜貨店買瓶啤酒,盛情難卻的鄉情一桌的菜正用到一半,我被受邀一起午餐,東道主拉張椅子給我加入飯局。滷肉,白斬雞,雞油炒高麗菜。似乎是熟悉的客家菜色。當地夥伴把當地米酒斟上跟我說:"我們客家人最熱情了!"

萍水相逢的一份照顧,異鄉遊子的心,我一份戒慎恐懼的大陸情台灣心才慢慢鬆動融化,可以相信一個台灣旅人,在大陸的大鄉小鎮受到的照顧比面臨的風險來的高的太多,也許單車旅行的形象加上遠來是客,跟兩岸一家人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加上語言的隔閡小,但文化的差異又巨大著,於是在中國旅行是別有滋味的事情。

0420~0503 閩粵尋根之旅-漳洲
旅程之一 返鄉記
chapt 2 遠方的家鄉 (2)
革命老區
蘇維埃政府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04 小三通

飛機降落在金門,黑夜中組好單車,投宿青年活動中心。
第一次full loaded 上路,也許該算是一個荒唐的單車長途旅行騎士。
本著路上的問題,路上解決的原則,為旅程暖身。

選擇金門小三通進入廈門,但是遍尋不著簡單的船運路線。
似乎是有台北港直航福建平潭,不然就是高雄港,但是考量交通時間以及轉乘的麻煩跟費用,最後選擇飛到金門。

金門有著不意外的戰地風情,以及多一些的南洋風情,跟之後拜訪的松口也許有些淵源。
也許離開中國去南洋打工找機會的人們,也包含從金門離開的,於是從南洋進口了水泥建材等到故鄉蓋房子,也就是金門南洋風格的緣由嗎?

走著坑道,以及成為擺設品的曾經軍事槍砲,海灘上的防禦工事,碉堡上的毋忘在莒,彷彿呼喚了當初那個時空。然而幾天後要前往彼岸,那個對當時的我來說是暗潮洶湧的神祕存在。

不再有槍砲煙硝,八二三炮戰是上個世紀的事情,我在砲戰結束之後出世,然而自己心中的邊界清楚存在,小三通的這一邊是我熟悉的世界,但是另外一邊讓我好奇又讓我警戒著。那是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世界觀,極其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曖昧存在,我不確定自己在甚麼程度上是被歡迎的。

在金門的郵局買了美金旅行支票,熟悉的金融系統,熟悉的貨幣系統,但是跨到對岸去是甚麼光景呢? 情報是打聽的差不多,但真的要踏入另一片土地,擔心又興奮著。

長途旅行有如一場大型線上遊戲,像是一級玩家裡頭的綠洲(OASIS),不同的貨幣與世界觀,然而就去闖蕩吧。兩個人單車騎進廈門市區,曾經的主管在此駐站,對岸的種種對他而言熟門熟路,於是廈門像是遊戲的新手村,辦好了銀行戶頭與手機號碼,存入在大陸生活的儲值點數(人民幣),開始認識這片土地。

在廈門島的一角,巨大的標語牌子寫著:”一國兩制,統一中國”,與對岸碉堡上的毋忘在莒遙遙相對,都是政治宣傳的一個神話敘述。

在廈門咖啡館的分享會,說起自己初次抵達貴寶地,第一次到中國,被更正這算是第一次到大陸,因為台灣也是中國。 一陣緊張的擔心自己這說法是不是越了界?看來認知差異大家也不意外,只要不堅持己見,倒也無事。

離開廈門,正式開始旅程,在閩粵一帶的鄉土曲折著途經漳州,梅州,往江西瑞金出發。

初體驗著中國的交通,道路,氣候,雜貨店,飲食,行政劃分,住宿規定,手機軟體;以及大江南北的夥伴各自的口音與文化,在當地人對兩岸的好奇困惑或刻板印象中如何不違心的不傷感情,同時也在名勝古蹟中慢慢撿拾著對岸歷史的敘述。

這是我的單車旅行思考,在一步一步的緩慢移動當中,感受那些當地文化的變遷,以自己的台灣價值想法去嘗試理解。於是從台灣到屬於福建的金門,金門到廈門,廈門到漳州,漳州到梅州,梅州到瑞金,一路走來頻頻回顧,各地的種種。這能說明台灣跟中國的分隔嗎?或正好說明了兩者的連結? 或者就是在這種半離合狀態,像是半導體跟隨環境在導體與絕緣體間游移。

所以,台灣或是中國? 覺得那不是一個理想的分類方式。

當代”台灣認同”的認同呼聲很高,但同時我是客家人,梅縣是常聽到的地名;開漳聖王,漳泉互鬥也是台灣發展史的一部分。拜訪漳州跟梅州福建廣東一帶的時候,對我而言像是熟悉的異鄉,儘管閩南語的口音有差異,沿途的客家話即便聽不懂但仍能辨識出客家口音。

印象很深在福建的武平岩前鎮,聽著少男少女用客家話互相調情調侃說些輕薄話,一句話多半聽不懂,但我的感受是台灣客家話像是有種古樸味,沒有太多現代用語,沒有太多涵義曖昧的用語,也許是應該發明語彙的年輕人,主要使用語言是所謂”國語”,也就沒有能在母語當中去不斷創造用詞吧。

以了解代替無知,以合作代替對抗,艾森豪如是說。

要沉住氣,在被鼓動著要選邊站的時候,選擇更複雜的理解方式,而不輕易的被分類。
讓我,試著記錄下我的冒險歷程吧。

03 動身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韀,
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朝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

木蘭詩

一個夠大夠明確的目標,不是為了追逐利益而是追逐意義,那麼全世界都會來幫助你。

閱讀是好事情,然而有個副作用是讓你跟大家想的有點不一樣。
記得有本書叫做 "從第一天就發光:CEO為你打開成功大門",提到辨識自己的熱情。

這句話也讓我一路糾結,第一份工作是UI程式的撰寫,同事和氣,工作還算勝任,但是寫著程式望著窗外藍天,自問這對電腦溝通比對人溝通還要多的工作,是我的熱情嗎?

體驗教育,在室內戶外跟參與者互動的日子辛苦充實著,然而五年過去,這熱情的問題再次縈繞心頭。

一直沒有能確定自己的熱情,但這趟旅程結實的是我的熱情。

沒有人雇用我,沒有業績營收的規定,但對我而言像是一份無償的工作。
擬出概略路線之後一路做著研究,關於旅程背後的故事,簽證的規畫以及風險管理的計畫,爭取著可能的器材贊助,以及資訊與協助,從十月下決心到三月出發。

要感謝的人太多,

也許該從贊助單車的雲豹鈦合金自行車說起,單車上還客製化了logo “Taiwan to Ireland” “Pacific to Atlantic”,對於台灣的冒險文化很實際的支持著;旅途中曾經單車曾經失竊,總算最後失而復得,而過程中那份關心更是無可比擬,只能說揪甘心阿。

文藝青年如我,不懂單車的價值。但是老同事阿哲對單車很有經驗,看到這單車就驚為天人,說這單車的配備很不簡單啊。

而寫了封信去Topeak,也得到很正面的回音,僅可能的滿足我的需求寄了一箱配備給我。

跟南湖企業詢問了Ortlieb防水馬鞍袋 的支持,也收到爽快的答覆。

因緣際會在"接棒啟蒙"的聚會說了自己的計畫,現場的騎友 Michael 表示 本來也打算踏上單車旅程,但計畫改變後把東西轉讓給我,於是漸漸似乎就湊齊了裝備。

拜訪龍潭渴望園區 1998 台灣單車環球的大前輩守忠大哥好幾次,叨擾了幾杯咖啡幾罐啤酒。在他眼中這趟跨亞歐的旅程跟出門去買罐醬油差不多,意思大概是反正有問題路上解決,現代的網際網路跟商業資源跟十幾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那時旅行經過西藏,有錢都不一定找得到店家;現在需要東西網購也不是太難。

後見之明的我,覺得此言當真不假阿。
只是說對一個出遠門前不安的靈魂,守忠大哥這份氣定神閒一方面添加了信心,一方面也幾分錯愕;不過想來實際的問題可以提出來經驗分享,而那份放心往前走的支持感,更是難得。像是在這世界滿滿的擔憂與恐嚇當中,一位先行者拍拍你的肩跟你說,"不用擔心,那些路上會遇到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會迎刃而解的"。

帶領多次單車環島的阿哲也說:"心臟放大顆,一路騎下去就對了!!"

至於金額的贊助,大抵而言裝備的贊助比金額的贊助容易,大概是對商家而言產品的提供在帳目上的挑戰比較小;而也有前輩提醒,金額贊助的合約要看清楚,條件細則裡也許會為旅程添加很多的壓力,像是如果沒有完成旅程的話如何處置,像是金額贊助也許包含記者會等活動的召開,那麼旅程就多了很多公關變數要去考量,而少了那份單車旅行的隨心探索。

然而因緣際會,還是有親朋好友的大小金額贊助,甚至鄰居所屬的團體也贊助了一筆金額,很感恩。

然而就謝天吧,感謝老天爺讓我有這份熱情踏上旅程,有這麼多力量助我一臂之力,而且平安返家。

幾分猶豫中訂了機票,一切就這麼展開了。

想不到,出發的路上友這麼多朋友的祝福,但恕我不一一列舉。

同事 Jerry 開車把人跟單車送到了機場,老同學們老同事們的機場相送,還有跟我一起前往廈門半洽公的同事。

自覺是一個不善社交更愛閱讀的紅髮少年,
慢慢地長大成人。有時覺得自己像是被世界遺棄,跟這個世界有種格格不入。
太寂寞太期待被理解接受,沒有意識到那是多大的一種奢侈,日夜思來想去也沒有個解決。
也許相對於接納世界的流動,更像是希望把世界放進心裡的實驗室裡頭,可以反覆參祥研究自己的生命,於是可以解開生命方程式,然後可以趨吉避凶,逢凶化吉,可以從此幸福快樂?

前一陣子看十三邀 許知遠專訪姜文,姜文說人是整理不好自己的,這像是揪著自己的頭髮想要把自己提起來一樣的荒謬。

荒謬,但那是我的山洞,把時空凍結來舔舐自己傷口疼痛的山洞,然而時空未曾真的凍結,那是看不開的理工執拗,竟然想要分析人生。

上路了,上路了。

關上一扇窗,打開一扇門,跟著生命的流動,台灣島上的種種隨著飛機冉冉升空,我像是冒險者也像是被貶官流放的詩人,到陌生的土地上去完成我的生命任務。

2018年10月9日 星期二

02 路線的形成

它本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2007年自己的單車旅程,那趟漫遊的經驗銘記在心。
衝著寒流而去,沒有明確的目標方向只是帶著一個指南針固定在單車龍頭,,在那個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就這麼從台北一路闖盪到高雄,沿途在7-11購買著也未必派上用場的當地地圖,至少有個參考自己身在何方,可以往幾號公路前進。

忘了哪年,看到石田裕輔的不去會死,一時之間覺得碰到了一個先行者般的偶像,單車旅行世界七年半有多少的故事,字裡行間有著無限的浪漫,或者該說是作者的自我中心,不管是"不去會死"這種有點荒謬的理由,或是尋找自己認為的世界最美的地方。

然而,這不就是旅程嗎? 旅行本來就是帶著相當程度的自我中心。
為什麼這個時間點? 為什麼要去這些地方? 只有自己可以勉強解答。

套句高中同學說的:"這趟旅程,對我而言是沒意義。對你而言一定有意義,不然你幹嘛要去?"

****

旅程是自我中心的,但是矛盾在有希望可以得到認可。

格瓦拉是一個圖騰,他的摩托車旅行日記也是一個經典。
兩個年輕人的放縱旅程,而旅程結束讓格瓦拉這個醫生投筆從戎成為革命份子。

那是時代的機緣,那是他的單純與浪漫,投身在革命的事業當中也許可以驅逐對這個現存世界的不公義的不滿?

左肩榮譽,右肩責任,多麼社會化的詞彙,在救國團的年代如此正氣凜然的自我要求,是一個理想,然而是自我中心的光譜另一端,心裡只有大我沒有小我,這樣的人格似乎也是殘缺的,不知道自己是誰,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格瓦拉的存在對我而言像是在自我中心,跟社會認可之間的橋樑,彷彿可以後見之明的說,那是一趟為了社會的大義踏上的旅程?

那麼,我的旅程也可以這樣敘述嗎?

一直以來是困惑著的,不願接受命運的擺佈,一心想要向前探索的更多更遠。

幾分本事,幾分勇氣,幾分運氣,從呱呱落地到出發前的三十三個年頭,有那些機緣巧合讓人生有幾個大轉彎,入伍,澳洲打工旅行,踏入體驗教育,但是那份困惑感沒有消除,依然沒有看清生命是一場謎團,只是每個人用不一樣的姿態去面對前行;只是像個好學生一般,預期著有一個正確答案可以依循,那麼就可以跟著軌道前進了吧?

格瓦拉選擇革命事業,那麼我也能夠撥雲見日,找到自己應該投身的方向嗎? 我這樣暗暗祈禱著。

2009 年的台科小演講廳,學弟順蜂邀請我參與Deray 嘎嘎嘎的分享,

一個真人在眼前告訴我北京跟巴黎在同一塊土地上,原來像是遙遠傳說的旅程在眼前的先行者也走過,扳起指頭來算一算,似乎代價並不是那麼的高,障礙並不是那麼的大?

跨亞歐,連結中國與歐洲,那時的我對於中間橫跨的伊斯蘭世界還沒有認知,光這兩端的種種就讓人砰然心跳。

後來發現2007年B2P的計畫,不是一個單人計畫,好幾組人馬選擇了不同的起點終點,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順利達成,這是單車長途旅行的變數與風險,跨越國境,讓一切問題都複雜了起來。

寫了一年程式,五年的冒險教育經驗,時間推到2015年,逃跑與啟程的一體兩面。

很幸運地得到很多的支持,也不意外地造成好些困惑與擔心。
其中老頑童郭大哥給了我臨門一腳,幫我聯絡了黃進寶先生約好拜訪,另一位單車環球的先行者的經驗分享,於是一切似乎就順理成章的動了起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在路上解決。

同時他也給了我另外一句話:"每個人都在北京到巴黎,你的原因理由是甚麼?"

平時的閱讀讓我靈光一閃,依稀記得有個紅軍長征,也剛好是我的好奇心覆蓋範圍。

帖木兒之後一書提到歐亞大陸三大文明,中國與歐洲,中間夾一個伊斯蘭世界,那麼這就是我的任務了。

像是大海中的鯨魚浮出水面一般,依然是一個龐大的概念,但比起大海來的具體地多了。

於是連結中國與歐洲的絲綢之路,自然選擇伊斯蘭文化濃厚的地界,那就是選擇伊朗土耳其而捨棄東北歐的俄羅斯烏克蘭一帶;中間的中亞以及新疆,也就順理成章了。

從伊斯坦堡進入歐洲希望可以跟隨十字軍東征的路線逆推,因應著這個當代媒體的恐伊斯蘭症狀,希望能夠經過歐洲與伊斯蘭世界的邊界,感受邊界兩邊的感受與觀點;一如海峽兩岸彼此如此熟悉又如此多的刻板印象與誤解。

出發前,我去受洗了。

友人大驚,覺得這生命大事怎麼決定的如此匆匆?
老弟大讚,為福音能夠多救贖一個靈魂而感謝主。
老弟力邀父母參與受洗的儀式,父母可能比我還更多一些茫然,但還是支持我-- 這個他們想不透看不懂的孩子。

我茫然的靈魂,也許耶穌可以給我指引嗎? 也許我可以將我倉皇的心託付嗎?

我如此一個理性的靈魂,總是推敲著邏輯以及歷史來面對宗教,然而當我面臨生命需要逃跑的境地,面臨啟程後的諸多未知,還是只能將未知的命運託付給未知的上蒼,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昂首闊步的面對自己的生命挑戰。

也功利的認為,成為一名基督徒,也許也像是加入一個大型全球幫會,這個身分能夠在旅程中醞釀出甚麼化學變化呢? 但也因著這個連結,跟自己的好奇,在旅行中對這個散布世界的宗教有了更多的認識,像是在沒有網路或無法翻牆的情境閱讀電子聖經,也是一種聊勝於無;或是在中國對了解基督徒的處境做的嘗試。

2018年的今天,時間繼續往前,旅程已經告一段落,我更清楚了自己了嗎?
實際腳踏實地的去世界闖蕩了一圈。我更清楚了自己對世界的好奇與熱情,也更推進了一步世界認識,也許也更清楚,生命沒有正確答案。

而一個人的逃跑出發,生命的豐盛安排讓我帶著生命的伴侶一起回到台灣。
我不是虔敬的基督徒,然而像是國中課文陳之藩說的,要謝的人太多了,那麼就謝天吧。

感謝主,讓我平安的歸來,並讓我找到我生命的伴侶。

阿門。

01 ReFrame

「http://redmoa2ecycling.blogspot.com 客家」的圖片搜尋結果

2015 年出發的旅程,給自己灌注了厚重的使命要踏上旅程,然而像是城邦暴力團裏頭孫小六的逃,從台灣這個社會中逃跑。只是逃的同時一腳踏進了更大的未知當中,於是人們驚嘆說這是一趟了不得的旅程。

兩年半的旅程,經過好些國界,走過大城小鎮,那些甘苦談是可以信手捻來的,或可如天橋下說書一拍驚堂木娓娓道來,像是怪風走戈壁,暗夜單車行,身陷氂牛海,小喇嘛騎單車等等。

然而同時身為一個書呆子關心的是怎麼呈現自己的深度,怎麼自我標榜,像是金老爺子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一路琢磨著台灣與中國,琢磨著不同角落的世界故事,跟自己認知的碰撞。

前者的我很明顯,後者的我消失了,而一心想要標榜自己的心,則是把自己這個血肉之軀給搞丟了,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不知道自己在說些甚麼。

一次次的試圖敘述框架,我從哪裡出發,然後又到了哪裡,最好還有著時間地點氣候海拔公里數,可以具體的重現我的旅途,而不用費神回想自己的種種感受,以及重建當時的時空環境。

旅程中像是抱緊自己在未知當中漂流,儘管顛簸但還是能夠抱元守一,把自己的吃喝拉撒照顧好。
旅程結束像是可以讓自己放鬆在浴缸當中,看著自己心中的喜怒哀樂隨著身上的汗水血汙溶解在水中,一池子的五顏六色。

旅程當中的漂流還有地圖方位與方向,決定往哪裡前進都是探索未知的前進。
旅程結束後回到熟悉的街頭巷尾,不甘心就此回到日復一日,但要怎麼安內攘外,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並伸出觸角讓自己繼續往前,是更大的一個挑戰。

於是2017年旅程告一段落,至今才能夠安下心來敘述,到底,這一趟是怎麼一回事。
也放下想要如編年史的想法,天真地想要逐日還原自己的日誌紀錄。

因為日誌是旅程當中的事情,做為日後的參考。
在離開敘述當下情境一段時空之外的自己,試圖還原當時的自己,像是想要控制機器手臂去拼湊樂高積木一樣,費力而不實際。

回到這張地圖,原始的計畫想望。
單車,火車,飛機,巴士,步行。

這是人生的一部分,也像是進入外太空又回來大氣層的一段歷程,有著計畫以及變化。
人們總希望得到一個結論,一趟過程中有甚麼收穫? 有甚麼想法?

也許,
增加了一股無來由的信心,覺得可以很簡約的活著。
或者,看到了更多人生百態,跨越了更多的邊界,更可以對陌生的人事物將心比心。
對於世界這個詞彙,有著比較具體的認知,覺得自己是世界的一部分。

給冒險者的幾句話

真心話,不容易。

總是想要填充出自己的學富五車,是一份熱情也是一份虛榮,然後也許能夠得到掌聲。

喔,我是多麼期待能夠得到掌聲,然而似乎也開始失去初衷。

跟這趟旅程一樣,那是我的熱情想要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同時也是期待獲取掌聲的一個想望,也許就此可以成為一個人物角色揚名立萬,成為某種權威性的存在。

反芻著旅程感慨萬千,想要重複敘述那些細節卻覺得有點心累。
因為太多細碎的感受,似乎沒有找到一個可以串起來的角度。
想要挑一個大題目來寫,又似乎沒有足夠的知識量以及感觸去承載

然而無論如何,每條路是都有那麼些承先啟後的人。

踏實的承先啟後,為邁開步伐旅行世界旅人誌的長河做一個註腳,其實也就是如此了吧。

讀到石田裕輔如何因為覺得不去會死踏上了旅程,或是張子午喃喃自語著回溯遺失了相機與日記的土耳其旅行,從中認識了卡普欽斯基,再從卡普欽斯基的帶著希羅多德去旅行認識這位希臘古典的旅行者。

因著自己一個淘氣的豪氣萬千,自許為台灣玄奘一路往西去了解風土民情。
也拜讀了在大唐的長安已經是佛教大師的玄奘,怎麼偷渡也要出關去解答他新中的佛法難題,路上多次被奉為國師都不擋他西天取經的氣度。

然而,畢竟我不是玄奘,儘管我一路踩踏往西,最後還是搭了飛機。
玄奘是不近女色的大和尚,而我遇上生命中的另一半,於是旅程與生命都一起大轉彎。

總覺得自己的見聞獨特,但在資訊爆炸的時代,但怎麼媒合到讀者的眼睛?
見聞之外是感觸,習慣藏匿自己的心情感受的我,字裡行間或許缺失了那些第一人稱的觀點感受,只有那些遙遠的國家民族文化。深度的資訊搬運有其價值,但難以感動人心。

阿,冒險者們阿。
你也將踏上你的冒險之路,而我的見聞將成為你的借鏡,一如當初我怎麼參考著前人的書籍,借用別人的眼睛,去鋪墊對世界認識的想像。

2018年10月8日 星期一

歐洲暗影

https://www.taaze.tw/sing.html?pid=11100829263

歐洲暗影:一段橫跨兩場冷戰、三十年歷史的東歐邊境之旅

旅程,已經結束,了嗎?

身體是結束了旅行狀態,也已經脫離了單車的生活型態一陣子,但是某些東西似乎還沒有結束。

偶然間找到這本書,歐洲暗影。

是因為旅程算是在耶路撒冷附近結束了,但是對於歐洲的種種還是懵懵懂懂。
中國算是已知,補充了國共近代史我覺得已經達成目標。
中東算是未知,但是在經過伊斯蘭文化圈諸國,似乎也印證了認知。
而歐洲,東歐的種種還是很神祕,那些王國之間的區域來去也很複雜。

曾經造訪羅馬尼亞,有份親切。
然而鐵幕下的東歐,到底甚麼情境?
美國我們略懂略懂,那麼蘇聯呢?
歐洲跟俄羅斯跟蘇聯的關係又是甚麼呢?

而這本書累積三十年人生,其實也是一本旅行書籍。
只是其累積的閱讀以及記者的採訪經歷讓旅程穿透了這些地方。
年輕的記者,從以色列服務結束之後以美國記者身分在羅馬尼亞左近流連,幾次往返的經驗就穿越了三十年的生命歷程。

羅馬尼亞,東北角的蘇維埃聯邦,東南角的鄂圖曼土耳其,西邊的奧匈帝國,三個帝國之間的夾角。

也許像是新疆,西南角是英國殖民的印度以及影響範圍內的西藏,西北面是蘇聯,東面是中國,最後成為中國的一角至今。

也許像是台灣,西邊的中國,北邊的日本,東邊的美國,最後台灣又怎麼走呢?


共產主義,從二戰結束影響到1989年蘇聯垮台以及羅馬尼亞本身共產獨裁領導人垮台,在這裡的共產是怎麼一回事?  共展主義留下的陰影還在,現代發展的當代豐富也在,未來是甚麼?

民族主義,或是那些歷史來去,疆界的變換,人員的來去,羅馬尼亞裡面的斯拉夫人,匈牙利人,羅馬尼亞人,德國人,各自有各自的文化,各自在不同的時期在這個國家遷入遷出。彼此信仰也各有出入,這是歐洲基督教發展的特色,而宗教也是認同的一環。

外西凡尼亞的某個區域,曾經的奧匈帝國,曾經的鄂圖曼土耳其藩屬國,戰爭後劃分到羅馬尼亞王國,在畫到匈牙利,再回到現在的羅馬尼亞。

文化,民族,歷史,再那些文化的末端,如此的交纏在一起,希望找個認同是一個急迫感同時也是一個虛幻;是尋找庇護,我喜歡書中這句話。

關於旅行,關於世界的變化,對於當地的描寫,勾勒出不同時代的在地風情,在地的關注。
在波蘭的卡普欽斯基之後,我找到一個穿透著地理歷史旅程的作者,在字裡行間織進自己的人生,以及大量的閱讀。

要了解東歐鐵幕,要了解羅馬尼亞,除此之外,可能沒有第二本書了。
尤其那個邊緣的不被記得不被認識的羅馬尼亞,不過是歐洲邊緣的某個國家罷了。

而南邊的保加利亞,西邊的匈牙利,北邊的烏克蘭,西南邊的巴爾幹半島,東邊的土耳其,怎麼在這波濤洶湧中向前航行?

相形之下,台灣的悲哀似乎也不過是世界萬千之一,同樣的在強權之中尋找定位,同樣的在歷史的建構當中沉浮著,莫衷一是。而且,似乎還相對單純了很多。

宗教不太是我們的重點,相對於羅馬尼亞匈牙利之間的信仰差異。
民族也不太是問題,我們只關心著台灣人跟中國人,其實在民族角度上不大好說清楚。
政治,我們驕傲著民主自由,但同樣迷戀著英明的權威。

羅馬尼亞迷戀著羅馬的概念,回溯著一兩千年前的驕傲。
台灣沒有甚麼驕傲可以迷戀,只能努力建構認同以推開中國鄰居帶著威脅性的論述。

羅馬尼亞的知識分子,努力跟西歐接軌,同時也跟俄羅斯互動;共產主義與苦難還在記憶不遠的地方,在廣度深度上也許都比偏安一角的台灣來的強烈一些?

總之,台灣沒啥好悲情,只是說要不迷戀特效藥的看到自己現狀,看到可以借鏡的世界脈動,是一門很大的功課。

然而重理工輕文史的文化也許是一種短視,現在自己認同一個概念,東亞在努力追上歐美文化水平的近代中,理工可以立竿見影,馬上發揮影響;而文史要厚積薄發,要拿來指路需要很多的熱情與累積……

2018年10月4日 星期四

穿越邊界- 身為一個蝙蝠,你是少數嗎?

你是少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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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西北角哈薩克邊界附近,盤旋繞下高落差的果子溝大橋,經過伊寧沿著山脈河流往西,與遠處雪山夾著一片綠油油。騎在寬大的柏油路上,路上沒有別的車輛,只有好幾個騎士,與許多的牲口。

除了騎單車的我,其他騎士騎著馬匹,手拿著小鞭子,笑臉吟吟。
騎士說,這是春夏之際轉換草場的過程。

騎士帶著口音好奇的問我:"你是少數嗎?"

這是新疆,與中亞接壤的中國領土,歷史上的北方遊牧民族的地盤,猜這是哈薩克的夥伴吧。或許臉上的雀斑,偏淺的髮色,似乎讓這哈薩克夥伴迷惑了,覺得我看來並不像是漢人,更像是當地少數民族嗎?

而這個友善的(!?)問候,跟大漠牧民的質樸形象,加上對台灣中國這些國族認同的煩擾,以及自己天生特徵就不是典型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我傾向於相信四海一家。四海一家不代表就是世界和平,但對於刻板印象貼標籤的神話很厭惡。

一路旅行過來,所謂的漢人們普遍對來自西藏新疆夥伴有著一種戒慎恐懼,覺得這些夥伴不講道理愛鬧事。在延安住宿小旅店的一位老爺爺說:"台灣同胞沒問題,如果是西藏或是新疆,我就要通報公安,不讓在這裡住了。" 聞言覺得僥倖,又覺得不安,因為沒有那個底氣去挑戰這樣的刻板印象,跟一個社會的認同搏鬥。

像是在台灣或是中國,對於中國人或是台灣人認知的討論,面對不一樣的想像,也許比較好的選擇是打聲哈哈,卻道天涼好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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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吾爾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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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吾爾族,其實不是一個族,但也就算是一個族了。

跟澳洲原住民相似,散佈在這塊土地的各地自有風俗,彼此之間又有共通之處,就整合成一個維吾爾族吧。或者更貼切的是中華民族這個概念,一開始是驅逐韃虜,復興中華。韃虜代表八旗子弟的東北女真胡人,中華代表的是漢族漢人。但為了要繼承滿清的疆域領土維持大中華,創造出了中華民族這個包含很多民族的民族。大概跟一中各表,一個中國可以包含兩個不一樣的中國類似的妥協性產物。

宗教與政治都是共同想像,中華這詞彙一開始相對於滿清,後來是相對於滿清疆域之外的地方。於是維吾爾族就是新疆主要族群們的共同認同,從哈密到伊寧到喀什的主要族群,至於蒙古族,哈薩克,吉爾吉斯,塔吉克等等就比較外圍了。

穿過星星俠抵達哈密是第一次的互動,可以明顯感受到有別於中原文化的異文化,飲食風格,語言外貌,以及-- 一陣寡言,隱約之中有種低氣壓。

一段謹慎的對話

在中國廣大的幅員裡沒有簽證問題,但是為了離開中國進入中亞辦簽證卻不如預期。當我奔波於烏魯木齊的吉爾吉斯大使館,或是北京的吉爾吉斯大使館,都沒有好消息。

但在火車上跟旁邊鋪位攜家帶眷的維族大爺們相談甚歡,因為我真的驚艷於大漠文化的多元豐富,也扼腕於自己成長過程中的歷史地理教材中,對於北方大漠民族的種種沒有太多著墨,而那些臉孔模糊的群體只是沒有文化的在中原各朝代的搗亂者,那些長城北邊的遊牧民族。

陌生人之間的相談甚歡,說不上太深刻的主題,但是異鄉遊子的覺得有被這個小社會接納。搖搖晃晃中的火車旅程很長,一陣尿意襲來,跟新朋友們說聲不好意思,如廁去。

一位新朋友說也去廁所,我們就在晃蕩火車車廂的廁所外肩並肩等著,等廁所的門打開,裡面的人出來。

看他瞻前顧後的,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走道是否有人經過,然後語重心長地輕輕告訴我:"我是維族的老師,但我們不能教學生維族的文化與歷史,我們只能教政府的版本。我很難過。" 話說到一半,火車上的票務員經過,這位老師機警的閉嘴,我們只是看著窗外快速移動的風景。 "你來自台灣,我想請你告訴這個世界,我們維族人的現狀。"

廁所門開了,對話結束,這是2016年夏天的事情。

2018年的九月份也就是一陣子前,說十月份二十二之後新疆火車停止售票,說新疆有大事要發生。 一股遙遠的淡淡的焦慮浮起,想問我遠方的朋友,你近來可好?。

蝙蝠一般

一進入新疆,在風土民情之外的感受,是拒馬與鐵絲網。
警衛在所有的商場裡頭檢查包包是否有危險物品爆裂物,站崗的士兵在裝甲車裏頭,在遮陽傘底下。拒馬不只在政府單位之外,學校單位也是。學校上學放學除了導護老師愛心媽媽交管等等之外,還有頭戴頭盔手持棍棒身著防彈背心的安全戒護。

而單車旅行在途中遇到的漢人車友很照顧,也很豪氣地說:" 現在維族人老實了。有問題就去找公安,公安會站在漢人這一邊的!!" 我只能笑笑地接下這個關懷,我發現我在一個奇異的交集點。

我是漢人,應該跟新疆的漢人比較有種靠近的感覺?
我是台灣人,應該跟新疆的維族比較以相近的處境?

很想要從這種地域性的分類法中跳出,但你就在這個局裏頭,天生就是那個蝙蝠。
如果事態真的變的複雜,你是選擇加入哪一邊? 或是會被兩面接納,或是被兩面排斥?

這就是日常的風景,從新疆甘肅不同地區來新疆求發展的漢人,面對因為歷史累積出對漢人敵意的在地族裔,不同的心情感受但卻缺失互相了解的機會。

沒有人物角色的民族

旅行當中我愛逛逛書店,多半時候一無所獲,卻是一個精神世界的短暫避難所。
暫時可以在書本的包圍中,短暫的讓精神在一本本書籍中流轉,品嘗這個書店的氣味。

在整個中國除了幾個大城市有獨立書店,就是縣城以上必備的新華書店,儘管有時在喧鬧的手機電子字典商店二樓,有時在找不到入口的角落,儘管內容一定是偉大光明正確,還要適時的跟上國家主旋律,多擺一些論述亂七八糟的一帶一路的東拉西扯中國研究,說明政府政策偉大光明正確。就是先有結論再找理由,理由有沒有能支持結論也不重要,反正結論已經確立了。

而在新疆的書店有點不同,因為有以當地語言出版的書籍,因為有關於當地少數民族的一些書籍介紹。維吾爾語的書我看不懂,然而關於少數民族的中文書籍我翻了一些。在新疆的省博物館也逛了一圈,我的發現是漢人世界裡的新疆將領談了不少,林則徐,左宗棠等等,有名有姓,有時代背景有功過。

但是維吾爾族的話,就圍繞在飲食習慣,游牧文化,印象中我沒有找到人物,在這漫長的年歲當中,從漢朝的匈奴到唐朝的突厥,沒有一個頭人,沒有一個族長,沒有一個歷史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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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疆的某一天單車經過黃撲撲的一片沙塵,前頭一個小鎮。
在乾燥炎熱的南疆,這又是雜貨店駐足的時候到了。

在伊斯蘭的地界,有時困擾是找不到啤酒,這是炎熱天氣單車騎士的救贖。
不過沒有啤酒也有汽水,我拎了汽水要結帳,眼前有位年輕人表示可以找他結帳,但看來他對這些雜貨也不大熟悉,他也得扭頭回去跟廚房的媽媽詢問汽水多少錢?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起這個新華書店的選書。這個年輕人表示不意外。他說甚至維吾爾族歷史古籍(記得是 "福樂智慧",十一世紀維吾爾詩人作品)都有被修改的斧鑿痕跡。而政府的種種行為,他更年輕些的時候覺得很憤慨,而如今的他覺得很複雜,有種無奈感,跟覺得有相當的複雜性;尤其是即將受政府補助出國念書的他,可能心情也更微妙吧。

新疆的日常與曾經

2008年的大衝突,維人上街持刀把漢人當西瓜來砍,滿街的流血事件。

在蘭州的時候,台商前輩說起這件事說得繪聲繪影,要阻止我冬天踏上河西走廊前往新疆。實際到了烏魯木齊,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但依舊留下了痕跡。曾經跟青旅一個朋友在青旅附近的街區用早餐,老闆娘說這街區在暴力事件之前是很熱鬧的,但一切已經是過去式了。

在北疆跟某個當地車友的對話,他說當初的大衝突是因為新疆偏遠地區太貧窮,國家一胎化政策又只給登記一個孩子的戶口,於是有大量沒戶口沒身分的貧窮人口,可以把命賣了挺而走險。現在這些沒戶口的都登記了,所以問題得到控制了。但新疆中段通訊的官方手段依然偶爾發生,但是否真得到控制也要打個問號。

在伊寧跟青旅一位頗有閱歷想法的老哥聊了兩句,他說這兩年緩和下來了,維族跟漢族終於可以打招呼了。主要是過去新疆開採的天然氣在新疆的價格比在上海北京還要貴,一種被掠奪感嚥不下去。換個領導換個腦袋,政策修正了,問題矛盾也減輕了。

我是一個旅行者,沒有能像記者一樣針對議題去多方採訪對比查證現實。

想起卡普欽斯基筆下的希羅多德,只是盡力的記錄下他經歷中人們的敘述,努力驗證,但如果無力驗證也只能供讀者一個參考,請讀者自己判斷真偽了。

旅程的說法,代表了社會流傳的一些說法,我想它代表片面的真實。

然而,再往前探呢? 再往前探呢? 可以從歷史中推敲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嗎?

台灣有個228,一個代表性的事件說明了對立情緒的累積與爆發。

那麼新疆呢? 這個2008 的事件或許就是這個代表性。

台灣228之後的流血肅清,政治上豎立威嚴的過程,在這幾年的政治方向中漸漸進入我們的視野。可想而知新疆也要經過一段肅清的過程,還要跟著政府與人民進度的腳步才能漸漸釐清事實。

但有個癥結點,是談到新疆不能不知道的。

西域與東土的矛盾

烏魯木齊舊稱迪化,啟迪教化。

滿滿的漢人優越感,跟台灣原住民部落要叫復興鄉一樣,復誰的興?

離開烏魯木齊幾天之後,單車進入石河子市,又是新疆不一樣的一片風情。

它是一個充滿綠意的現代都市,某些街角還有著具象或抽象的現代雕塑。

這是新疆兵團核心地區,裏頭有個軍墾博物館,說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疆兵團怎麼胼手胝足,一點一滴讓這個乾涸的大地開出花來-- 在降雨有限,倚賴地下水或天山雪水的新疆。

城市的中心有個軍墾文物陳列館,以政府或兵團的視角說明兵團在新疆發展的歷程。

說起這建設兵團,又是一段故事,端看要用哪個視角去說明了。您要聽,哪一邊的故事?

2008年,澳洲打工旅行回程繞過東南亞,在泰國某個旅館住宿。晚上瀏覽著頻道找到中文台,就在間隔著五糧液的廣告中說著新疆兵團的故事,關於共和國的漢人兵團怎麼進駐新疆發展的故事,兵團帶著槍帶著人,鬧獨立的新疆土地上墾荒生根。

記得訪談中提到國家政策把沿海地區青年調到了這不毛之地,從青年待到成家立業都不被允許還鄉,是為國家犧牲奉獻概念,到了五十多歲才收到可以還鄉的命令公文。是要落地歸根的返鄉? 還是家在哪,家鄉就在哪? 對那些付出青春歲月開墾邊疆的人們,新疆已經是他們的第二家鄉了。

但是另一個角度是,兵團顧名思義有軍隊的性質存在。在二戰結束後,王震將軍請纓進疆開墾,於是這裡的行政編正當初是部隊編制,於是在這塊土地上有中國新疆省政府,也有中國邊區開墾的兵團,負責這塊土地的發展管理。王震以鐵腕治疆出名,帶著槍桿子來開墾,然後選有綠洲的好土地開發,這應該不假。

有槍桿子做後盾,加上中國內部鬧飢荒,漢人來新疆開墾似乎是一條出路,於是新疆漢人比例漸漸上升,兩者之間的公平就越來越難辦;而對漢人而言的不公平,是覺得被漢人政府欺負,只能摸摸鼻子在心裡抱怨。但對維族而言的不公平,是受到整個政府與社會的歧視: 有現實上的語言文化障礙,一如當初台灣人沒機會任職公務員一樣不受信任。也有思潮上的民族認同,宗教認同,不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是誰,否則會進監獄的壓迫。

很實際的是在新疆的某個小鎮,老老的清真寺外頭掛著一個:"未成年少年禁止進入清真寺,違法者將被逮捕。",當地的孩子比出一個被上手銬的動作。察覺心中浮起一份不公平的憤怒感,但也只能點點頭表示了解了。

新疆往西北接俄羅斯,往西南接阿富汗印度,有其戰略位置的意義。

在清朝末年推翻滿清建立中華的聲浪當中,新疆也醞釀著獨立運動,在政治上跟鄰國蘇聯靠攏,在宗教上與伊斯蘭信仰通氣,在民族精神上向土耳其效忠,風起雲湧的年代,新疆是國中之國,其政權跟蘇共政權,國民黨政權,中共政權,以及地方獨立勢力拉鋸著,博弈著。

新疆維吾爾族兩次獨立運動都有蘇俄的支持,也都有蘇俄的反悔,這個在大航海時代興起前東西方交流孔道的關鍵地區,在近代發生了不少事情,這是新疆獨立運動的遠因。而這樣的地緣關係,對中央政府而言,當地人的感受跟這塊土地的掌握度,如果不能同時滿足,取捨似乎不是那麼困難。

在中國,漢民族為主體佔有平原河川,然後各少數民族或許早早被同化,或者就在比較偏遠的地區,比較能保留自己的文化。在新疆類似的,主要城市以維族為主,新疆西北有哈薩克族,西南有塔吉克,吉爾吉斯族等等,

曾經旅店隔壁房間的維族家庭,其中的青年曾經告訴我維族同學有時會欺負哈薩克族的同學,不讓哈族同學上教室附近的廁所。

曾經在警局搭帳過夜,跟哈族的警察提到這位青年說的校園故事,這位哈族夥伴臉色一沉,說誰敢欺負哈族的孩子,我會讓他付出代價之類的。

如果做個遙遠的對比可能是這樣:

相似於早期閩客把平地佔走,原住民不是通婚就是被趕上山去,

維族似乎就是那個閩南人的腳色,於是個少數族裔敢怒不敢言。

日本人的殖民台灣,也許可以跟蘇聯當時的經營新疆相似,比較高的文明與強大的勢力。

國民黨的帶槍入駐,或也可以跟新疆兵團王震經營新疆對比,歌頌國民黨建設台灣,跟歌頌新疆兵團建設新疆,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高壓退去,社會發展中感受到不公平感,

所謂台灣人的認同,也許相似於東突厥斯坦認同。

只是台灣有其機遇,順利的政權轉移翻頁。
新疆,沒有那麼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