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8日 星期四

也是故鄉 04 大埔

廈門-漳州-平和-九峰-大埔-銀川-梅州-松口-蕉嶺-岩前-武平-桃溪-長汀-瑞金
從廈門出發,第一個主要目標是梅州。
我是客家人,說著客家話,一直到旅程出發前認真做點功課,才搞清楚四縣腔跟海陸腔,前者指的是特定四個縣的腔調,後者是海豐陸豐這兩個鎮的口音。
相對於 "挖係台灣郎,挖工台意" 的理直氣壯,客家似乎比較比較眷戀來自中原客居在外的傳說?
偶次逛著台大商圈的三聯書店客語文化區,印象中一排生硬難啃的書,就是關於梅州。
梅州對我而言像是一個傳說,一如我的祖籍,它存在且似乎是重要的,但更具體的就沒概念了。
預計兩天的路程從九峰到梅州,中間停留大埔。
在抵達大埔還有一段路的傍晚,路邊有個塑像引起我的注意力。

我不是一個熱誠十足的單車旅者,騎單車很累很無聊,但為的就是這些偶然的邂逅,突然為自己的知識結構擴增一個區塊,是很大快人心的事情。

單車彎進去一看,閱讀底下的文字,原來是陶行知的像,他是推廣農民教育不遺餘力的教育家。


一直關心著教育。
雖然有時覺得教育像是一個時尚的話題,
討論起來會有一種自己是高級知識分子的假象。

偶然踏入體驗教育這條路,一條另類教育的路,在不同的情境扮演特別的師者。
才知道杜威這個名字,才知道胡適是他的學生,才琢磨起經驗與知識兩者之間的異同,才知道陶行知也是杜威的學生....

這位教育家跟胡都是杜威的學生,會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人生路大轉彎,從資訊工程踏入體驗教育的領域,才因緣際會的知道陶行之。陶是與胡適齊名的一代人物,但在國立編譯館的教材當中,或是在台灣社會對話當中,幾乎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相關介紹)

這是我對於認識中國有一種急切感的理由,因為環顧世界,台灣社會對中國的了解可以說獨步世界,不過幾十年前還理直氣壯地自稱自己是中國人,國文課本選出了從春秋戰國至今的經典摘錄教學起來如數家珍。但自己漸漸發覺,台灣同時也可能是對近代中國有著最偏頗認識的地方,一個共匪蠱惑人心竊占大陸輕輕帶過民國初年的波掏洶湧,波瀾壯闊。面對中國這個龐大的政治實體,不管他是健康的巨大,或是會崩塌的巨大,我都覺得這個社會對它了解的太少。覺得台灣像是沾沾自喜的亞洲四小龍,為自己的經濟文化發展驕傲著,但對於這個大型政治實體的歷史卻懵懂著。

閱讀 史景遷的 天安門,李劼的百年風雨,才發現有這麼多的人名,這麼多的辛酸血淚,這麼多的知識追求,在那個大時代格局的掙扎,那些生命力以及思想的嘗試,可能是驕傲的台灣聞所未聞阿。

陶行知的像只是匆匆經過拍照留念,因為不期然的在這裡遇到這位教育名家的像。

在入夜之前抵達大埔,找個旅店過夜。



在這閩粵區域,也是茶文化區域。踏進一家旅店詢問,店主人先招呼著喝杯茶再說。
就算是小旅館也總提供一小包茶葉,或是櫃台會有一小袋茶葉,自己拿個紙杯自取。
這是,一種熟悉的也陌生的茶文化,踏查著兩岸之間的前世今生,相較於未來自己一路向西向北的日常,這些東南沿海的種種,的確比較有家鄉的氣息。

次日,預期要抵達梅州的,但是旅程總有些偶然,碰上了一段歷史,就順著自己的歷史嗅覺多花費了半天,所以來不及天黑前抵達梅州,於是像是飛機般迫降在中間的一個小鄉....


也是故鄉 03 九峰

揮別種著香柚的平和縣,前往九峰鎮。
這個旅程中的第三天,在廈門市,漳州市,平和縣之後落腳在鎮裡頭。
那時的我對於行政區劃分還不懂,地名就只是地名,是鄉鎮或是市縣對我意義不大。
只要在地圖上有個地名在通常就是一個聚落,通常就可以得到補給以及各種資源。
我是冒險者,想起多年前的電腦遊戲魔法門系列,就是這樣在廣大土地上征戰解謎,在城鎮下榻打聽資訊,必要時也可以紮營休息。
單車順著公路前進,公路左側與一條河流平行,發現九峰鎮與我只是一水之隔。
彎進路邊有橋連通九峰鎮的岔口,蜿蜒下坡過橋再把重裝單車推上陡坡,就這麼從九峰鎮的後門進了鎮中心。
經過一家小旅館,一樓店面空間很大,踏進詢問時心中忐忑不安著不知道是否可以順利入住。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在中國入住旅館,再加上我來自台灣。
在一個說起來是中國人,但認真計較起來又是外國人的隙縫當中,一直聽聞台灣人不能住便宜的招待所,要住高級的涉外賓館。於是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害怕被查明正身的偷渡客,最好糊里糊塗的讓我花點小錢安靜過個夜就好。
老闆娘很積極,騎著電單車載我去派出所開個臨時入住的身分證明條子。

久聞中國城管公安的暴戾之氣,第一次拜訪派出所還是有點緊張。不過很順利的公安大哥就用我台灣的身分證號開了證明,在這身分的隙縫當中,到底這證明的效力是甚麼就頗令人玩味。或者意識形態戰的烽火連天,實務上又是充滿彈性的事情。
搞定落腳處天還沒黑,之後在鎮上繞個兩圈。
看街道像是老街一般帶著古味,原來此處是曾經的平和縣城。
為什說是曾經呢? 大概就是新北市市府從板橋搬到土城去的意思,為了活絡土城,或是商業經濟上有甚麼改變,像是新開了高速公路之類的。


看著門楣上還有石刻的"郵局"二字,只是門口只見居民在磨菜刀,倒是沒看到郵局的運作。
街道上漫步,跟著顯眼路標前往城隍廟,可見當初曾經這個小鎮層級不低,有城隍爺在此駐守。

踏進廟裡,黑白無常與一列各具形象的判官抓住我的眼球,跟台灣的雕塑風格不大一樣。
才在琢磨著社會的改變,閱讀中見識到的文革歲月看來已經遠去,民俗宗教重新回到社會,抬頭一看,柱子上高處還有沒有刷掉的紅漆口號,城隍廟入口一側還有藍色的漆,說明這是曾經的布告欄。





因為共產主義的特徵,是否定宗教,認為宗教是精神鴉片,讓底層人民無法站起來跟資本家的剝削對抗。中國 1960 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中有類似的體現,混合著清末被八國聯軍侵犯的羞辱感,倡議著要破四舊迎四新,凡是代表老舊的東西都是阻礙中國進步的糟粕;隱含著將傳統破壞殆盡就可以邁向富強新社會的簡單公式。
就在一個大義凜然的氛圍中,上演著歷史文物的破壞與保存的貓捉老鼠遊戲,這個城隍廟能留存下來,大概是因為建築物寬敞好用,把城隍爺燒了但是廟本身可以拿來開會,當學校等等實際的使用吧。

天讎,或是 從前從前有個紅衛兵,這兩本書都在敘說著那個集體瘋狂的年代,是我認識中國社會的一個折射或是回聲。

如今真的身處在這個文革氛圍的場景當中,彷彿可以感受那個群眾多數暴力,彷彿誰正舉著火把要去燒了誰家,彷彿有一個荒唐的基於意識形態的公開審問,而意識形態的上限上綱,被盯上的人就是社會的敗類害蟲,像是中國會被八國聯軍入侵也必須算上那人一筆帳,你百口莫辯。辯解了,是你還沒有認真反省檢討。不辯解,是你默認對國家社會的傷害。
在廟裡繞了一圈,傍晚的城隍廟裏頭空蕩蕩的,誰也沒有。

我好像透過時光的裂縫看到了一些甚麼,但卻甚麼說不上來。
或許曾經這裡開過批鬥大會,或許曾經這裡被誰的巧思被保護下來,或許後來這裡是教室? 工廠?這是中國近代史劇烈動盪的一個縮影。

這也是第一個獨自消磨的夜晚,往後還有無數個如此的日日夜夜,旅程最辛苦的是心累。
在這個像是整個鎮都打烊了的晚上八點,在陌生的街道晃盪著尋找可有可無的針線或可縫補衣服。

張望著 日雜 日化 的商店門牌,到底裡面賣的是甚麼膏藥?

我已經在遠方,但在這個閩粵一帶,我覺得我沒有離的很遠。
這是一個在中國旅行的人格分裂,一切很熟悉又不一樣。

2019年3月26日 星期二

也是故鄉 02 平和

漳州過一夜,年輕的老闆姓林,對台灣好奇的他,收我台幣五十元硬幣兩枚,作為一晚的住宿費。
他的老家在平和,就是我的下一站。於是邀請我到平和他家過一夜。

心臟放大顆的跟當地夥伴邂逅,這是單車旅行的真諦。
因為緩慢,有比較多機會對話,相對於汽機車在起點與終點之間沒有太多停留的機會。
因為費勁,有比較多好奇圍繞,畢竟去做這麼吃力的事情是何苦來哉?

平和的印象不深,短暫的一晚停留。

印象中幹道顯眼處,有著水泥碑上頭寫著"革命老區”。
甚麼是革命老區?  就是在抗日戰爭打響之前,共產黨政府在管理的窮鄉僻壤,是中央政府與各路軍閥鞭長莫及的地方。算是共產黨的早期支持者,所以1949 建國之後要表示這地方的眼光看得準,這水泥碑像是頒獎狀給上市公司的早期投資人的意思差不多。

跟林先生碰了頭在平和繞了遶,這是在中國拜訪的第一個縣城。
後來才知道縣城這個詞彙在中國承載了一些意義,也許可以最基層的城市來形容之,具備著最基本的城市機能。縣城底下就是鄉與鎮,裏頭可能只有一條商店街,賣手機,賣家電,再來就是雜貨店了。儘管縣城不算是鄉下,但偏遠的縣城也有著一種尷尬,既非世外桃源般世隔離的單純,也沒有大都市的豐富,有一種灰撲撲的質感;似乎既離不開縣城的資源,但生活在其中又未必真的快樂。

從平和河邊橋上的霓虹燈,似乎是中國都市的一個形象,不甘願夜裡就這麼安安靜靜的,似乎是一種民族特色了。看大都市小縣城的屋頂飛簷,沿著河邊的河堤就是要熱熱鬧鬧的。

單車旅行的魅力之一,這些經過這些沒有遊客名不見經傳的地方,當地人的好奇心會把你當成貴客,會有一些特別的邂逅。

在平和的林家落腳,他家一樓廚房還有一個人力抽水機,讓我想起像是廁所或抽水系統比較老舊一些,可能幾十年前的台灣房子?
先去林先生隔壁親戚家轉轉。一樓的鐵門紗窗,客廳一台電視,電視對面牆上的中國地圖,跟自己國小課本的秋海棠長的不大一樣,我應該在這裡計較這地圖上台灣的歸屬是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嗎?

林騎電單車載著我訪友,一個年輕人新開的修車廠,看來是國中同學。鐵皮搭的修車廠,有著辦公桌,泡茶桌,我只記得他倆泡了一壺茶敘著舊,我只能在旁觀嗑著瓜子,看著牆上掛著大大的匾額寫著:"天道酬勤"。

這個修車廠的老闆看來也是一位不滿三十的年輕人。
想起在漳州的青旅,年輕人們似乎都在談著生意,找著機會。
這位青旅老闆也是嘗試經營青年旅社,這是中國,很多基礎的需求還在展開的中國。
在我們生活中幾十年來發展出來習以為常的很多事物,在中國還在需要被創造當中。
也許只是一個拙劣的模仿與嘗試,但在真空的市場,一個跟上一輩很不一樣的社會,似乎有著更多的動能。咖啡店是一個觀察的點,後來在梅州的咖啡店,西昌的咖啡店,或是武威的咖啡店,有這樣的一個感受。

次日出發前在林的老家晃一圈,那是已經空無一人的頹圮圓樓,像是台灣的土角厝,往往當作儲物間甚至是豬圈。圓樓是一個景點,似乎也是客家的一個標記,但看來這是閩粵一帶的建築,在這操著漳州口音閩南語的地方也是這樣的建築風格。

那是閩南語,那是漳州話,台灣哪裡的口音是漳州口音呢? 北部? 南部? 東部? 或是所謂的漳泉混和口音?  覺得這世界像是一個拼圖,台灣像是獨立的一張拼圖,但也是一個大拼圖的一部分。

覺得自己在嘗試一個歷史拼圖,一個沒有窮盡的拼圖,想把台灣這塊拼圖拼起來;接著想要把兩岸的拼圖拼起來,再把歐亞大陸的拼圖拼起來。這是這趟旅程的期盼。

白天騎單車,晚上想路線,忙著跟路上的人們邂逅,定點停留是參觀與閱讀的日子,為了找到那些迷失的拼圖。

揮別平和前進九峰鎮,那是一段上上下下的山路,對一個長途旅行新手而言,我的大腿在哀號著,但你也只能繼續往前,往前。每天都是一樣的煎熬,上路了不前進也不是辦法,而第二天又期待著前方的故事,還是願意繼續踏上旅程。

途經解放樓,以及好幾個幾乎已經沒有在使用的福建土圓樓,是當初防禦土匪的聚落。
這是單車旅行的奧義,你會進入當地居民在地的生活,也許是見證歷史的傳承,或像這圓樓,更是見證歷史的變遷軌跡。

跟門口的老婆婆禮貌打了招呼,客氣的進入園樓。我是不折不扣的觀光客,對這我有一些不安,因為我在用鏡頭把人們的生活打包成我的回憶,因為一個不請自來的旅客攪動著這裡的空氣。只是旅行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不開心,也許因為彼此都成為彼此的風景,對當地居民而言這個單車旅者也是一個特別的風景。

忘記在哪個鄉間路段,有個當地小朋友與我一起騎了一小段,有一些簡單的對話。之後他說了聲再見,前頭一拐進了路邊的屋子回家去了。

聽得他回家用客家話大聲說著:”媽~~,那個人說他來自台灣!!!"

閩南阿,客家阿,人就這樣分類來分類去的,為了方便理解。
分類的有沒有道理,為了什麼要分類,也許像是為什麼要把一幅圖拆解成許多拼圖,然後再來想分設法的把圖拚成原圖呢? 當初的拆解,有他的原因背景。而我不自量力的,好奇的想要看到那個對我而言比較完整的原圖,於是就踏上旅程去收集拼圖,去拼出自己對世界的認識阿。

而這些文字,就是試著重現這些拼圖的過程,也許能夠稍稍描繪出這個原圖的輪廓阿。

圓樓裡頭,幾乎都已經人去樓空,這個沒有土匪但是有大城市的年代,或至少水泥樓房住起來也比這空間有限的土樓舒服,至少有水電各種現代化設施。剩下幾戶,有老有小,還有一群雞在原樓內外漫步著。

土樓像是一個甜甜圈,甜甜圈的中空是公共空間的空地,正中央是一口井,有許多塑膠水管從井裡伸上來。甜甜圈的麵包就被分隔成許多的樓,窄長的空間不過三四公尺寬,還有越來越小的二樓三樓。這也是為何圓樓還有外圍建築,因為裏頭的空間很快就會不敷使用阿。其中有一個空間是公用的祭祀空間,於是我像是得到許可的闖空門,在這個似乎已經沒有在使用的空間登上二樓三樓,留下一個照片,這個土樓的照片。

然後,該上路了。

2019年3月20日 星期三

也是故鄉 01 漳州

也算是因緣際會的旅程從廈門開始,經過閩粵地帶,是旅程的第一段,故鄉尋根。

具體而言是廈門-漳州-平和-九峰-大埔-銀川-梅州-松口-蕉嶺-岩前-武平-桃溪-長汀-瑞金。

簡單來說是將三個節點連結再一起形成的路線。

廈門有前輩友人在,是進入中國的起點,開了戶,辦了號碼,開始可以在江湖走跳。
至少無聊時可以上網,或許還可以翻牆;至少手機導航不會讓自己走錯太多路。
銀行戶頭有錢才有說話的底氣,搭配網路才能網購,才能輕鬆繳付自己的手機費用。

蕉嶺是輾轉打聽到的父親那邊的故鄉,在幾百年前遷台的傅家祖籍在此,隸屬廣東梅州。

瑞金是一般認為的長征路的起點,長征那時的1935年,偉大領袖中國紅太陽毛澤東那時只是眾領導人之一,在歷經劫難的長征考驗後,才成為共產黨的大Boss。

這三個點就是這一段路線的主幹,中間的經過就帶著比較多的偶然。
在電腦或手機的電子地圖計算著里程,選擇距離適當的小鎮或城市落腳。
具體會是哪裡,就是緣份了。

早期台灣移民多半來自閩粵,於是對我而言這一塊區域就是廣義的故鄉。
父母親新竹湖口一帶長大,而我台北長大,新竹對我而言已經是一個記憶薄弱的故鄉,大半的人生都是在台北度過。而閩粵這個幾百年前的故鄉,只是耳聞卻也從未涉足,這個故鄉是甚麼故鄉呢?

那麼更擴大來講,儘管對當代台灣來講所謂的祖國就在腳下,但當初在官方教材中被教育成中華民國中心的思考,還記得小學五六年級教的秋海棠,且中華民國頌的歌詞還牢記在心中,這個擴大的想像中的祖國故鄉,又是甚麼情景?

這是某種人文精神浪漫情懷,這個連結也許沒有對我生活有絲毫實際上的幫助,但我就是想要滿足這份好奇心。

揣著不安的心離開廈門,從此進入未知的神州大陸。
自己像是經典古裝電影裡倩女幽魂或是龍門客棧裡的匆匆旅人,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地方投宿。
來自台灣的自己,在大陸普遍認知中是不折不扣的中國人,但在住宿的時候有時卻又是不由分說的"境外人士",並非"中國公民"。

只能說自己帶著帳篷睡袋,以及不畏苦難的精神出發了,大不了找個角落搭個帳篷…
雖然那時對中國的治安也不是那麼確定,然而想著總有涉外賓館,總有願意承擔風險的小旅館。

所謂時到時擔當,總也糊裡糊塗闖過了這趟旅程。


漳州

離開廈門第一站是漳州,方向符合,且漳州這個地名很吸引我。
因為漳泉械鬥這四個字似乎在台灣發展史上被記上了一筆。

城市本身沒有給我留下太多印象,或者大陸的城市有特色的也並不是那麼多。
但它是我第一個獨自探索的中國城市。

在雨中抵達漳州,將單車扛上隱藏在社區當中的一個五樓公寓,是一家青年旅社,高德地圖搜到的。青旅主人也不過二十五六歲,說在大陸的台塑工廠工作過,後來回鄉租下這個公寓來經營青年旅社。

旅社也就是一個公寓,進門就是客廳,電視,瓜子,抽菸,檳榔是客廳的社交氛圍。
房間裡幾個上下舖的床,問青旅主人住宿費用,感覺是一個可商量的數字,想來這不是那麼正規經營,也沒問我任何身分證件,也好,省事。

趁著雨停在漳州晃晃,市中心一個開漳聖王的廟,才突然意識到台灣的開漳聖王就是漳州的漳;廟門口貼著一張圖,圖示著台灣各地的開漳聖王的祖廟就在這裡。覺得說不上來的有點不是味道,同時也看見兩岸之間的千絲萬縷,想來幾百年前遷台的漳州人門就把家鄉的守護神給帶上了吧。

想起這趟旅途在甘肅武威因為在一個大專院校分享旅程,收到一本學校送的筆記本,裡頭一句話是: "千絲萬縷兩岸情",覺得這千絲萬縷當真不假。

街道轉轉不期然轉進一條老街,赫然發現有著台灣路,香港路,我發現來自台灣的我,總是找到跟台灣有著隱約相連的蛛絲馬跡。不管是一國兩制還是一邊一國,兩岸的牽連像是一個神祕的寶箱,似乎總能挖掘出有趣的事情。

跟路上水果攤閒聊,說著一兩年前這裡還是稻田,而城市開發開路蓋樓,景觀已經大大不同。
也是大陸快速發展變化的一個見證吧。

你哪兒的?

這是我在中國獨自旅行的第一天,第一個城市,也突破了心魔不再迴避自己身為台灣人這回事。

才發現自己下意識中對大陸的心態一直還停留在老兵返鄉探親的年代,像是千島湖事件,總想像大陸人們都貪婪無德,想像中兩岸還有著劇烈貧富差距,像是八千里路雲和月年代的中國採訪,感覺整個中國都是腳踏車的國度。即便也清楚認知到中國崛起從台幹變陸幹與一帶一路向世界問鼎的氣勢,但沒有真的走過經過,還覺得中國停留在三五十年前。----儘管在旅程中還是有些地方給我這樣的感覺。

整體而言,人們基本上是友善的,也就是平民百姓們的市井生活。

人們總是喜歡對不認識的旅人問:" 你哪兒的?"

一開始睜眼說瞎話的扯謊說自己廈門來的,但接下來的廈門對話我只能支吾以對,而且對自己的懷疑與戒心也心中有愧。既然藏不住的台灣口音很可能早已背叛了自己,耳朵尖的夥伴可能早就猜出來,不如坦然吧,才發現當地夥伴對台灣的好奇。

台灣是一個對大陸夥伴糢糊又具體的存在,跟當地人幾句寒暄,他們總有個親朋好友可以牽到台灣,也許是姐姐嫁到台灣去,也許自己曾在台灣工廠工作,也許叔伯在1949隨國軍撤退到台灣去了。對這個同文同種又過著不一樣制度生活的地方,至少知道課本裏頭就敘述著阿里山跟日月潭的寶島台灣,又大陸新聞也有邀請台灣名嘴的新聞節目,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跟自己曾經無保留的相信中國疆域是秋海棠一樣。

於是圍繞著台灣就有足夠多的想像可以聊上兩句。

總之,我來自台灣,我是客家人,請多多指教。

2019年3月18日 星期一

寫書這回事 說好要寫書的

斷裂的思緒
一層一層的感受,在生命中疊加著。
旅途的一天一天,像是圖畫中的大色塊,
而回到日常生活,一切都像是交織在一起。
文字這回事像是一個無聊時進行的反芻,
當日子被對話充實了,當總有些事情可以佔據心神忙碌的時候,
文字的抒發像是無法連貫成旋律的音符。
相當程度上倚賴著文字來為自己素描,
來了解自己在某個階段的心情感受,
也就是心理上的面貌。
當想法落於文字的嘗試少了,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依然能夠用文字去書寫。
這段日子總想要把旅程寫下,
但旅程寫下本身就是一個談何容易,
因為滿滿的思緒,
過去的思緒,當下看過去的思緒,
曾經發生的種種,像是層層的結,卻試圖想要能夠收納的井井有條。
是了,所以說要寫書了。
寫一本怎樣的書? 想要跟這個世界敘述什麼呢?
彷彿是一本,從踩踏去認識世界橫跨地理與歷史的一本書,
紀錄自己的熱情驅動著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而目前而言,似乎帶著不安的很想跟世界解釋自己為何踏上旅程,
想要介紹我這個人,我的喜怒哀樂,或我的哲學價值觀,
想要解釋我為什麼會踏上旅程,或者這是我自己想要下筆去認識的事情
像是要為自己的旅程刨到根源,然後能夠為每一個生命分岔點命名紀錄;
或甚至試圖辨識編號自己曾經閃過腦海的一個個念頭,那麼才是重現旅程?
於是一次次的重新開始敘述,一次次的在相似的段落感到枯竭無以為繼。

在電影劇集裡總有試圖捕捉靈感的作家,才在稿紙上寫上幾行字,就左右端詳著苦惱嘆息著把整張紙揉掉,房間裡滿地都是紙團。覺得自己竟然也有這樣的局面,一直不都像是九把刀曾經的在眾目睽睽下寫小說,覺得自已碰到鍵盤就可以把自己的思緒化成文字?
然而,
“you must go on, I can’t go on, I’ll go on…"
從台灣重返世界 受困的思想中學來的一句話。
就繼續書寫,按著自已本來的念頭書寫。
也只能這樣,繼續寫下去。

2019年3月13日 星期三

旅程路線之 長征路

從金門搭著工人先鋒號進入了廈門。

一邊的海岸充滿反登陸作戰的障礙物,碉堡上漆著毋忘在莒,間隔著反攻大陸的一些標語。
一邊的海岸充滿遊客,巨大的牌子上寫著"一國兩制統一中國",在這裡還接收得到中華電信的手機訊號。
就這麼進入了最熟悉又很陌生的中國,一個在字裡行間神遊多年的故國。從三字經到唐詩三百首,成語典故裡頭的古人,黨國神話中的共黨,學者眼中的研究,媒體筆下或神或魔的一個巨大結構。
曾經很親近的課本或作業本裡頭諄諄提醒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近代風向突然一轉,中國這個詞彙成為陌生的巨獸,像是一頭龍轉過頭來要吞噬昨天還在傳唱龍的傳人的台灣人。

如果沒有認真在對岸生活過,沒有在對岸交上朋友,那麼就只能看刻板印象如何得滿天飛舞,而沒有自己的觀點看法。
* * * * * *
從爸爸老家祠堂裡的祖先牌位作為起始線索,從廈門前往討論台灣客家人無法繞過的梅州。
沒有明確的路線,只有地圖上怎麼走比較順,或是哪個地名比較親切吸引人。

廈門,漳州,平和,好些熟悉的名字,更多陌生的名字,以單車緩慢的速度經過一個個並非大城市的鄉鎮,看著路邊水溝戲水的鴨鵝,看著母雞帶小雞過馬路的鄉間,路邊廣闊的田間,黃土房,水泥洋房,跟台灣如何透漏著相似卻又有著不同風味。
找到九成九吻合的故鄉,輾轉聯絡上九成九確定的遠房親戚,翻閱著自己父系在台灣並未傳下的族譜,與祠堂祖先牌位的名字對應輩分吻合,但看來遷台發展之後的父系祖先就已經跟本家失去了聯絡,在十個世代的兩百年之後再次短暫的連上線,但那意義是什麼呢?
彷彿自己在中國也有了一個虛擬的戶籍,一個可以追溯的一席之地。
儘管台灣是菲律賓板塊與太平洋板塊擠壓形成,哪裡也不會去。
但是那斷裂的政治認同,被灌輸又被推翻的中國認同,總讓我有一種浮萍的感覺。

覺得像是追著程式碼,終於找到哪一段程式碼,可以把這一塊程式跟那一塊程式關連上。
但是那又如何呢? 也許就是一個心安? 或是等待著命運的巨輪,能讓這一塊比較大的飄遊的拼圖,拚進更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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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梅州前往位於閩粵贛邊區長征起點的江西瑞金,一路曲曲折折的前往陝北。
不知道長征這個詞彙何時進入我的腦海眼簾,當老頑童前輩挑戰我北京到巴黎的夢想,問我為什麼? 這個詞彙就在腦海跳出,這個國民黨跟共產黨共同參與走過大半中國的故事,這個路線,就是我要經過的旅程。不為了名勝古蹟名山大川,就為了那一段糾纏的歷史故事,去走過中國的大小城市鄉鎮。
1949 國民黨播遷來台,因為國共戰爭失利,因為共匪蠱惑人心,至少課本這麼說的。

這個長征,就是共匪"蠱惑人心"的最佳案例,也可以看出國民黨與共產黨之間性質差異,前者是蔣介石軟硬兼施的收編或收服各地軍閥形成,後者是隸屬蘇俄指揮的中國共產黨許諾一個過好日子的夢想號召貧下工農,相似的號招了懷抱理想或野心的一群人,希望打造一個美麗新世界。
看蔣介石調動各地兵馬,從閩粵贛區域一路既追擊也阻截代表中國共產黨的紅軍。於是逃亡的紅軍自稱是為了推廣共產主義,一路從江西經過廣西湖南貴州,進入雲南折往北進入四川,再穿過甘肅進入陝北落腳,之後張學良活捉了蔣介石的西安事變迫使國共談判和解,聯手抗日。
這條路線是共產黨的逃亡之路,當有豐富資源的大城市都在各地軍閥的掌握當中,紅軍只能挑孤山野嶺的鄉下地方悄悄的經過,避免打草驚蛇,讓顧忌紅軍進佔也顧忌蔣介石接管的各地軍閥願意睜一隻閉一隻眼,讓紅軍悄悄的經過而不消耗彼此的實力。
國共歷史是一回事,但經過那些從來不在視野當中的小鄉小鎮是特別的經驗。當地居民對於大包小包的單車騎士充滿好奇,或也帶著一些敬意。而長征沿途修建著長征陳列館,一方面可以補充不同的視角敘述,同時也考驗著自己的歷史知識,看共產黨如何對他門當初那一段歷史大吹大擂。
從沿海到內陸,從內陸到高原,盤過一座一座的山,經過一個一個省界,跟不同地界的人門互動著,彼此謹慎也偶爾出格的探索著彼此的世界觀,考教著中華民國以及人民共和國兩造的教育制度與社會風氣下,彼此怎麼交流溝通? 對彼此有著如何的想像?
平和小青旅的年輕人賭咒著抱怨網路高牆,被封閉的資訊。
六十多歲的老先生徒步走長征,說現在不窮了,跟當初台灣開放大陸探親那時候不一樣了。
單車店裡頭說因為自己親戚隨國民黨去台灣的老先生,自己的一生就被耽誤了。
大罵中國當代社會的單車店老闆,有大讚共產黨福利政策的路邊居民。
有說起文革搖頭嘆息的雲南教會工作人員,
或是簡單歸咎這些種種為 歷史遺留問題的警察,不多說。
有拉把小學生椅子想跟我面對面暢談的貴州老人家,只可惜方言不通。
或是川西北小鎮居民,淡然的說現在吃飽飽,不捱餓了。毛爺爺不如鄧菩薩來的好。
也有守著鄉間小橋檢查哨的退伍軍人,說著為戰略考量,萬一台灣獨立應該留島不留人。
也有烏江畔遊船工作人員,說起台灣這巴掌大的地方,中國的航母可以分分鐘把台灣收服。
你只需淡然一笑,也就是一個看法罷了。
只有當遇見三教九流建立的樣本數夠多,才能糢糊感受到中國這個地方的多樣性。
當抵達長征終點延安,一個世代的有志青年嚮往的共產黨大本營。

我有種激動,老天爺,感謝你讓我平安的完成這一段旅程。
主阿,不管我對你怎麼個信法,始終有你的眷顧,我不曾遇到歹人也不曾遇到變故。
更奇妙的是,也許單車旅行者形象有種篩選機制,讓我旅程途中遇到好多奇妙的人門,結交了朋友。於是似乎可以比較深刻的感受那種在中國社會中生活的一種痛感,也就不再能夠輕易的對中國這個概念做出評判。
借用鄭問漫畫中其中一篇的名字:"深邃美麗的亞細亞",也許也很適合放在這裡形容中國,對應著吳濁流的書名: "亞細亞的孤兒" ,來敘說台灣。

旅程路線之 - 為主所用

一直很好奇宗教。
善男信女的捐獻,赴湯蹈火的信念,默默行善的堅持,驅動著如此多的人實踐自己的宗教信念,到底甚麼是宗教? 自己覺得像是隨著歷史演變不斷更新的作業程式,為人們的行為舉止做出指南,增加人們活得比較幸福快樂一些的可能性。

而世事總是越來越複雜著,或者政治就是一種宗教,宗教就是一種政治,宗教怎麼跟政治結合在一起,在歷史長河中如何掙扎著存活並壯大呢?
****
在出發前一兩個月,我受洗了,從一個慕道友成為一個所謂的基督徒。
記得是主任牧師用一塊海綿在額頭上擠出一些水,象徵受洗後信靠主成為新造的人。
在受洗前一個月左右,每周末兩三小時的基要真理課程中,諸多專業術語像是神是道,耶穌是神,聖靈充滿,人生而有罪,因信耶穌而能得赦免。並非真能夠心領神會那些詞彙。像是覺得像是法律述與跟日常用語不同,每個詞彙都在神學系統裡有自己的定義,跟真實世界的詞彙相關而不同。但隱約能感知到一個遠古的經典透過那些字句在安慰著自己,好像千年或更久以前開始,那些困惑苦難都有其意義,時過境遷都會被重新賦予意義,只是當下還看不清。
****
中東世界的普世宗教是伊斯蘭,我也皈依了。
進入土耳其的第一天,下著雨天的天氣,中午休息時間出來晃蕩的熱情同學邀我進校園。
進了學校辦公室,老師隨口一問我的宗教,然後要我覆述他的一段話。
好奇也不多問的我就這麼逐字逐句不明就理嘰哩咕嚕的念了一段,連什麼語言都還沒搞清楚的。
然後老師說:"OK, now you are Muslim."

於是我也可以自稱是穆斯林了。

九一一之後,伊斯蘭這個詞彙突然拜恐怖分子的宣傳而大紅大紫。
但同時信仰伊斯蘭的穆斯林們又大大的委屈,表示伊斯蘭強調順服與和平。
那麼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伊斯蘭*****

就伊斯蘭教而言,因為"帖木兒之後"一書將世界文化分成東亞儒家,伊斯蘭,與基督教,加上自己對這個信眾眾多,但自己卻一知半解的宗教文化帶著高度的好奇心,他是一塊特別大的世界拼圖,我特別想要去了解。

以拜訪台北清真寺做為起點,之後從廣西白崇禧老家的木造中式清真寺,一路到或桃園龍岡清真聚落的故鄉雲南,然後在中國西北的陝甘寧一帶回教(在中國在地化的伊斯蘭)文化的昌盛地區。
在蘭州停頓的時間正是建立伊斯蘭背景資訊的時候,找到一本 "月光下的微笑",敘述著伊斯蘭怎麼沿著絲綢之路進入中國,從新疆喀什的紅其拉甫關口一路說到甘肅蘭州,也就是自己路線的一個參考,一路從蘭州進入新疆,所謂維吾爾族或是回鶻的遊牧民族,也是三毒(三獨,台灣西藏新疆)區域之一,在信仰與種族上都跟中國中央政府格格不入的矛盾存在。
中亞地區因為簽證不如預期,只能從飛機上跟地圖上跨過這個區域,從帶著幾分寒意的高原新疆,抵達了酷熱的沙漠伊朗。沒有單車的緩慢漸進適應機會,下飛機就要面對這個語言文化都有相當未知的世界。
中國的回族據說就是伊斯蘭信仰外國人的後裔,相當程度隨著絲綢之路從伊朗進入中國;或是搭船海路從阿拉伯進入中國。
比較隨意的穿過伊朗與土耳其,不再有明確的歷史路線可以依循。
絲綢之路是一條商旅之路,其實只要能連通伊朗與西安的道路都是絲綢之路。

就經過幾個主要城市,城市就是綠洲,城市之外就是沙漠的地形地貌。考察了伊朗波斯帝國的榮光(Perspolis),以及其帶著變革氣息的伊斯蘭什葉派,對應著土耳其等其他國家信奉的保守遜尼派。適逢Ashura 這什葉派重要紀念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土耳其Konya,蘇菲派學者 Rumi 似乎對信仰有比較不一樣的詮釋方式。
以及在以巴衝突火線上的Hebron,據說亞伯拉罕葬身於此,而以巴關係在這裡也只有緊張與憤恨哀傷瀰漫在空氣當中。

經過其他當地文化信仰伊斯蘭的,像是庫德族,土耳其,阿拉伯(巴勒斯坦,約旦,黎巴嫩),各國有各自的歷史滄桑。發現想了解的是宗教,但當宗教進入生活方方面面,政治的影子於是處處都是。
*****基督教*****
隨著十五世紀的歐洲崛起,世界各地都有了十字架的身影。
台灣山區的原住民信仰著,雲貴川山區的少數民族也這樣信仰著。
其中隨著中國近代文革而文化信仰都崩壞,在廖亦武 上帝是紅色的一書中,就提到雲南山區撒營盤曾經的文革宗教迫害。
身為一個即便並不虔信的基督徒,在中國看到教堂總有一種親切感,總覺得在這個強調愛的會所裡頭,一個遊子是會被庇護的吧? 上帝之存在或不存在,我想那是一個哲學問題。我只知道作為長途單車旅行者的肉身承受著身心的壓力,像是體能的消耗以及獨自旅行的寂寞以及大小決定的一些不安,我需要一個可以接納我的地方。即便那只是我短暫的一個想像。
但是基督教又帶著歐洲世界的色彩讓中國政府很不放心,在中國看到教會更有一種好奇,在層層管制上他會如何運作? 像是黎平的教會在曲折巷弄中必須跟著指標才找得到;或是安順的教會現場鬧烘烘的巷是小學教室;還是息烽教會說著自己偷摸摸傳教的故事,抑或是凱里教會受母親之託成立教會的不容易與上帝眷顧,或是蘭州參與了一場家庭教會,更是對官方有種堤防感。
於是在旅程落腳下來但天還沒黑的溜達,教會就是一個好選擇,夠稀有,夠有故事性,夠溫暖。
甚至在伊朗的Mashhad 也有幾間小教堂,有別於通常教會的門戶洞開歡迎來親近上帝,這個教會我敲了門,里頭的年輕人遲疑地問我是基督徒嗎(Are you Christian)?

在伊朗的Isfahan 則是有一個亞美尼亞教會,裏頭細數了土耳其政府迫害亞美尼亞人的罪狀;也只是依稀的知道亞美尼亞是古老的基督教國家,可能比羅馬定基督教為國教之前吧。
土耳其對於基督教而言有著獨特的意義。
因為使徒保羅就是土耳其大數人,從耶路撒冷以路路或海路穿過土耳其前往雅典或羅馬好多次。
在以熱氣球聞名的Capadocia 就有不少洞穴教會,只能看到鑿空的山洞的大廳與幾個房間。
而沿著保羅走過的路線,從以哥念(即今天的Konya)迂迴著到以弗所(即今天的Selcuk)或也有著幾分考古的情懷,也幾分呼應著也是一路西行的自己。保羅為了讓歐洲人了解耶穌的福音而折騰著旅程,手把手在遠方建立當地教會。那麼自己一路西行,似乎只是為了自己,或更深層的意義會是甚麼呢? 我自問。
保羅從耶路撒冷經過土耳其前往歐洲,而我從土耳其前往他的起點,也是耶穌肉身的終點,耶路撒冷。看著聖經上的地名歷歷在目,好心的撒瑪利亞人在West bank Nablous 附近,據說摩西埋骨於約旦的尼波山,以色列Beer sheva 就是聖經裡的 別是巴。
耶路撒冷裡頭的街道上標明了耶穌上十字架之前停留過的地點,也就是教會強盛經常出現的十張圖的位置。更別說聖墓教堂裏頭據說耶穌在此復活。
然而,所以呢?

也許因為,踏上旅程,正是上帝的呼召。
又或者,唯有這樣想,才能讓我無法說明理由的承擔風險,踏上旅程顯得比較有意義一些。
或者這樣想,讓我在自我中心的自我滿足之餘,可以進而尋找更多的發揮,所謂的為主所用吧。
*****猶太教*****
說道耶路撒冷不能忘記猶太人,猶太教。
一神教派三兄弟,猶太教跟血緣的關係比較大,而基督教跟伊斯蘭同樣有推廣宣教的期待,前者隨著大航海時代成為現代化的象徵,後者曾經叱吒風雲但隨著基督教世界壯大而此消彼漲。
這趟旅程,跟著感覺走的前進耶路撒冷,或者因為這趟旅程成就了這段緣份,總之拜訪了猶太人的復興基地以色列,這個基於古希伯來文創造當代希伯來文,創造現代民族國家的傳奇,這個既年輕又古老的國家。
該說是猶太教,或是猶太人,或是以色列人? 或者他門之間本就是重疊的概念?
猶太跟以色列,舊式猶太人曾經成立的古國名稱阿。
在這裡有著中東的熱情,有著歐洲的思辯,有著新興國家的純樸,有著長期被欺壓形成的韌性與哀傷。像是被傷害太深的一種理直氣壯,是非的界線在這邊似乎也已經模糊難辨了。

2019年3月12日 星期二

旅程動機: 回溯旅程

嘗試整理旅程,那些回憶像是蕪雜的野草,念頭一個又一個腦海閃過,想要趕緊記下,卻又似乎已經喪失一些細節。雜草的底下是我豐盈又晦澀的情感,腦海裡一陣陣閃光盡是那些遠的近的歷史,街景彷彿還歷歷在目,人物神態似乎也未曾遠去。
只是一直苦惱著,力求完整的我不知如何像庖丁解牛一般游刃有餘。
擔心著我的史地認知有誤,矛盾的想要把我的想法細說,但又害怕自己有如裸身上街一般一私不掛。
想起卡普欽斯基,一位波蘭的記者寫著他的異國見聞,至於筆下的種是否屬實? 他曖昧的回應,也許那只是一個創作,也許是想像。
一如歷史本身,人們記得的,跟真實發現的,往往也有著落差,人們也往往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也許就讓我丟失那些細節,開始說說這個追逐世界歷史的傻子,他的故事。
*******
一個傻子,不關心怎麼賺錢,只是嘗試追逐著意義,追求著獲得一些獨特的經驗,就算用痛苦疲累去換取好樣也不是太虧。
一個傻子,書架上盡是他試圖解開是藉這個大謎團的書籍。
學校的課本建立了一個對於世界的基本目錄,然而不盡不實的種種引發了更大的好奇心。
因為課本連腳下家鄉都說不清楚。而接觸到的新聞媒體也似乎籠罩在某個意識型態裏頭。

2008年澳洲打工旅行,之後回到台灣跟澳洲認識的台灣朋友Victoria 碰面,她說,回到台灣後,覺得頭上的那片天空彷彿被蓋了起來,好像不再能接收到世界的訊號。
也許吧。
於是在2015年的生命低潮,決定踏上旅程。
那是一個呼應。

記得在某次徒步回家的路上,在國立台北師範學院看到電影"練習曲"的海報,標語是有些事情現在不做,就永遠不會做了。於是在退伍後的一個生命空檔,借了單車,車把掛上個指北針,花了七天只管往南,拋開地圖的從台北到了高雄。那時還推廣著319鄉鎮的蓋章,才懂得了台灣的地理,也略懂了單車遠征的自由與風險。

石田玉輔花了七年半環遊世界,奇妙經歷引人入勝。
2009年Deray的分享,原來不用一年也可以北京到巴黎,這個成本效益我覺得可以。
心裡喊了無數會,終於該輪到我踏上旅程了。
參與古巴革命的Che,摩托車旅程被拍成了電影,她決定投身革命,也許我也可以找到一些屬於我的今生使命招喚?
而一個無聲的聲聲催促來自自己架上的書籍,關於中國的種種,關於中東的種種,關於這個世界我了解得如此淺薄,不知何處來的好奇,我熱切地想要知道世界今天的輪廓是怎樣? 又怎麼形成今天這個模樣? 如果我不踏上旅程,這些閱讀似乎都像腦海的一陣煙,知道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儘管這趟旅程結束了,我的今生使命還沒有很清楚,但我知道我應該鼓動人們去探索世界,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但關於世界我能夠多說個兩句,尤其那些並非風景民勝的鄉里人家,依循著當地多年以來形成的生活模式過活,並沒有塗抹成觀光客期待看到的樣貌;也因為移動的緩慢,以及必須求助來處理旅程變數,更能跟當地人有比較深的互動。
像是在中國的小鄉小鎮,人們都很好奇地想知道台幣長甚麼樣子。
聽到人民幣20換台幣一百,爭著想要換一張來新奇一下。
而在中國偶爾會被邀請吃飯,在中東更是家常便飯。
這都是足夠緩慢的旅程才能夠感受到的。
細細碎碎的,總想要把自己變成百科全書,而自己的情緒更需要挖掘品味。
旅程結束之後陸續幾次分享,但是沒有提取出感受與意義,只是許多的地名,許多的故事,許多的關注。我發現自己比較關心為什麼,如果有個解釋對我而言探究就已經結束,但是這世界需要行動去推動,理解的探索是一種個人內在的行動,但是面對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行動是甚麼,是我的功課。
旅程中的行動,除了不斷的移動之外是每日的紀錄,也是一個對三十三歲放下一切踏上旅程的功課。而旅程結束至今,這份功課還沒有完成,我想那日記體材的文字,要能夠更拉開一些距離的去觀看,去敘述,才是真交了功課。
這一陣子,是補交著人生的功課,結婚生子都比這本書的形成來的早。
然而,Never too late,還是要找時間來想辦法把這份功課完成。
前幾天一位前輩學長也殷切的催促著我,說去年此時就說集結成書很重要,怎麼還沒有成果?
恩,我在路上了。

2015-04-15 尋根之路
     台灣-福建
         台北-金門-廈門
     福建-廣東
         廈門-漳州-平和-九峰-大埔-銀川-梅州-松口-蕉嶺
     廣東-江西
         蕉嶺-岩前-武平-桃溪-長汀-瑞金(長征路起點)
2016-05-06 長征路
     江西-湖南
         瑞金-梓山鎮-贛州-崇義-熱水-汝城嶺秀瑤族鄉-宜章(感冒發燒停留3天)
     湖南-廣西
         宜章-郴(ㄔㄣ)州-桂陽-寧遠-道縣-文市-文市-興安-桂林(兩段停留共5天)
     廣西-湖南
         桂林(興坪,陽朔)-龍脊-龍勝-甘溪-通道(芋頭)-縣溪
     湖南-貴州
         縣溪-黎平-隆里古城-固本鄉-南加鎮-溫泉-台江-凱里(2天)
     貴州
         凱里-黃平縣-浪洞-草塘(猴場)-天文-珠藏-深溪-遵義-南白-息烽縣-扎佐-貴陽(5天)
     貴州-雲南   
         貴陽-青岩-安順-花江-北磐江鎮-興仁-興義-羅平縣長底鄉-師宗縣大同社區-召夸-石林鎮-昆明(9天)
     雲南-四川
         昆明-富民-祿勸-撒營盤-皎西-安通-會理-益民-德昌-西昌-成都(6天)
     四川
         成都-邛崍-雅安-靈關-夾拉村-新寨子-夾金山頂-小金-兩河鄉-夢筆山頂-卓克基(4天)
     四川-甘肅
         卓克基-刷金寺-砂石多-黑水-晴朗-上八寨-松潘-川主寺-若爾蓋(班祐)-郎木寺(4天)
     甘肅
         郎木寺-迭部縣-臘子口-哈達鋪-閭井鎮-灘歌鎮-鴛鴦鎮-榜羅鎮-通渭-會寧-界石鋪-隆德
     甘肅-陝西
         隆德-古城-三岔-全道-木缽-元城-華池-吳起-順寧-志丹-裴庄-延安(2天,長征路終點)
2016-10-11
     陝西
         延安-富縣-洛川-黃陵-印台-臨潼-西安
     陝西
         西安-咸陽-終南-橫渠-寶雞-陳倉-東岔-三岔-跑馬泉-麥積山-蘭州
2015-11-15 蘭州停留,返台投票
2016-02-28 蘭州準備
2016-03-11 蘭州沿河西走廊進入新疆
     甘肅
         蘭州-苦水-永登-打柴溝-黃羊川-古浪-武威(10天,兩次前往民勤)
     甘肅-內蒙-甘肅
         武威-民勤-紅沙崗-阿拉善右旗-山丹-張掖-臨澤-清水-酒泉-嘉峪關-玉門-瓜州-敦煌(10天,拜訪陽關玉門關)
     甘肅-新疆
         敦煌-柳園-星星峽-煙墩-哈密-三道嶺-紅山口-鄯善-吐魯番-烏魯木齊(22天,嘗試辦理中亞簽證未果)
     新疆
         烏魯木齊-樂土驛-沙灣-烏蘇-吉爾格勒特-北地村-精河-四台-賽里木湖北門-清水河鎮-伊寧(5天)
     新疆
         伊寧-尼克勒-烏拉斯台-喬爾瑪前-喬爾瑪後-那拉提-巴音布魯克-巴音郭愣鄉-庫如力-庫車
2016-06-21 庫車-蘭州-北京-蘭州-庫車
     庫車-烏魯木齊-蘭州-北京-蘭州-武威-民勤-武威-蘭州-烏魯木齊-庫車
     庫車-克茲爾-拜城-查齊爾-阿克蘇-阿恰勒-三岔口-西克爾庫勒-阿圖什-喀什-烏魯木齊-Tehran
2016-08-11 Iran
     Tehran-Mazandaran-Golestan
         Tehran-Bumahen-Polour-MahmudAbad-Sari-Sari-behshahr-gorgan
     Golestan-North Khorasan
         gorgan-Azadshahr-Galigesh-Dasht-Darkesh-bojnurd
     North Khorasan-Razavi Khorosan
         bojnurd-faruj-chakeneh-Nishapur-Mashhad
     Razavi Khorosan-Yazd-Fars
         Mashhad-Yazd-deshir-surmaq-safa shahr-saadat shahr-persepolis-Shiraz
     Fars-"Kohgiluyeh and Boyer-Ahmad"-Isfahan
         Shiraz-Sadra-aderkan-yasuj-yazd-yasuj-Isfahan
     Isfahan-Tehran-East Azarbaijian-Van(Turkey)   
         Isfahan-Tehran-tabriz-marand-khoy-quotor-Saary-van
2016-10-27 Turkey
     Van-Bitlis-Batman-Mardin
         van-tatvan-ziyaret-batman-hasankeyf-hasankeyf-midyat-midyat-mardin
     Mardin-Şanlıurfa-Mersin-Adana-Istanbul-Bucharest(Romania)
         mardin-Viransehir-Şanlıurfa-mersin-tasucu-mersin-tasucu-adana-istanbul-bucharest
2016-12-01 Romania/進入背包客模式
     bucharest-brasov-brasov-sovata-sovata-targumures-sighisoara-bucharest-antakya(Turkey)
2016-12-19 Turkey
     Antakya-mersin-tasucu-tasucu-tripoli(Lebanon)
2016-12-25 Lebanon
     tripoli-byblos-beirut-amman(Jordan)
2017-1-7 Jordan
     amman-Petra-Wadi Rum-Aqaba-Eliat(Israel)
2017-1-22
     Eilat-mitzpe ramon-beer Sheva-beer sheva-arad-Hebron(West Bank)
     Hebron-ramallahjerusalem-nablus-jenin-nazareth(Israel)
     nazareth-tel aviv-tel aviv-Ankara(Turkey)
2017-3-3 Turkey
     ankara-capadocia-capadocia-Şanlıurfa-Konya
     Konya-Yalvac-Dinar-Denizli-...-Selcuk-Izmir-Canakkale-Istanbul
UK
German

2019年3月1日 星期五

台灣玄奘西遊記

台灣生活了三十幾個年頭,始終好奇著世界的模樣。因為路線一路往西也是個西遊記,因為想要跟沿路當地取經來瞭解所謂世界,就叫自己台灣玄奘吧,雖然妻子總笑我這個玄奘哥哥是個破戒僧....

從松山機場到金門機場,從金門港口到廈門港口。這是從中心到邊陲,從台北首都到台灣邊境,進入中國的邊境。

從東南(閩粵贛)經西南(雲貴川)到西北(陝甘寧),一次次從不同地方的邊陲進入中心,再從繁華走入荒涼。遠離著大城市,跟隨著1935年剿匪或是長征的路線。

此時,唐僧不在,我跟他相約西安一起出發。但從台灣出發的我也是一路西行,且有老蔣與老毛同路一路鬥嘴著搶當救星與偉人。直到我們到了西安,西安事變讓這段旅程劃上句號。

與玄奘相約西安大雁塔碰頭,從此一起從西安到喀什,穿越戈壁,一路到當代的新疆。

踏著兩千年前的國際路線與玄奘同行高昌國或是女兒國,漸漸深入回鶻(維吾爾)的文化圈, 是中原眼中的西域,歐亞草原的東土,一個地點各自表述,這個歷代紛紛擾擾的地區,駐軍與裝甲車是當代街景。

因為簽證失利而無緣穿過帕米爾高原進入地中海,於是與玄奘從喀什起分道揚鑣。他從紅奇拉甫關口穿過當代中國-巴基斯坦的邊界,往南前往天竺印度取經。我回烏魯木齊,打包單車行里穿越雲層落地伊朗德黑蘭,絲綢之路西段的城市。玄奘不在,但當年穿越絲路的商人在此該是還絡繹不絕。 不再有人與我同行,老蔣老毛或是玄奘都已經不在,旅程顯得有些寂寞。然而這裡是一戰前後歐洲各國交手的大博弈(The Great Game)的舞台,在這個莫斯科沙俄與印度中間的領土上爾虞我詐。其中有幾位我叫不出名字的英國或俄國的商人與軍官在我身邊出沒著,為自己的母國刺探著前線的敵情,好壟斷市場,把自己母國的各種產品賣到這裡來。

旅程中不巧伊斯蘭什葉派的聖人伊瑪目胡笙(Imam Hussein)被政敵殺害了,整個伊朗陷入一場十天的緬懷與哀戚。遜尼派與什葉派的紛擾不休,就是從這位Imam Hussein的年代開始的阿。才不過Hussein出生的幾十年前,在穆罕默德的帶領下可是萬眾一心阿。

離開伊朗進入土耳其,結識了另一位旅人,此生的真命天女,改變了我人生的軌道,也改變了我旅程的計畫。我們一起走過底格里斯與幼發拉底河,一起拜訪土耳其側與敘利亞的邊境小鎮,在我因為護照與簽證的波折羅馬尼亞待了一個月之後,我們手牽手搭船從土耳其進入黎巴嫩,走過約旦入境以色列,目標中東的心臟,耶路撒冷。

走在這片歷史悠久的土地上,聖經上出現過的地名處處可考,頹圮崩塌的羅馬古城還看得到痕跡,而與我同行的不再是古人而是伊人,與近代的煙硝與人民的情緒與無奈同行的,是兩個人漸漸滋長的感情。

在耶路撒冷之後與伊人短暫分離,我回到土耳其找到我的單車,與來自大數的使徒保羅相約孔亞(Konya),一起前往伊斯坦堡。 玄奘是西天取經,而保羅是搭船前往雅典與羅馬,要傳福音給那些異邦人。跟著玄奘的腳步一路向西,從喀什玄奘轉南尋求佛法去了,而我穿過了伊朗,在伊斯蘭文化的土地上與保羅同行一段路, 拜訪著以弗所(EFES) 或是 Capadocia人去樓空的千年古老教堂,感受這穿透歐洲文化的基督文化當初的故事。 最終搭著渡輪到了Istanbul,保羅應該在土耳其西海岸的哪裡已經渡船前往歐洲了吧?

保羅回應著上帝的呼召,而我回應著感情的呼召,前往倫敦。我想,這也是上帝的呼召吧,一如當初呼召我踏上旅程。 旅程一開始出發是四月天,在雲貴川度過冷冷的夏天之後,在冬天的蘭州停下了腳步,閱讀著書店蒐羅得到的伊斯蘭書籍做著準備。

2016年回台投票後,二月底重返蘭州,這次穿過了河西走廊與新疆,在盛夏中飛機落地沙漠中的伊朗,進入土耳其又時又已經入冬。而這個冬天,我不孤單。 冬去春來,我跟倫敦結上了緣分,因為我是一位倫敦在地人的愛侶。

歐亞大陸的東端台灣,與歐亞大陸西端的英格蘭之間,我們在兩者之間的土耳其相遇,相知,相惜。

當旅程耗竭了我的身體與心靈,緣分帶領我進入與戶外與旅行截然不同的旅程,於是原本的路線與目標不再重要,如何珍惜緣分才是新的課題。

在路上一次次的想著,這趟旅程不比結婚生子需要更多的決心,同樣是生命的大改變。在大旅行的挑戰之後,在為人夫的新腳色之後,要為人父了。

生命好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