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11日 星期二

02 單車這回事

其實我不是那麼的一個單車發燒友。
台北騎到高雄,台東騎到花蓮,花蓮騎到台東,六甲騎到高雄,好像滿幸運的都沒有補過胎,該肯定台灣柏油路施工品質,跟路上不會有鐵絲鐵釘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吧。

進到了福建省武平市,因為台灣人屬於境外人士,公安大哥不由分說的說我只能住到大飯店,單車被迫停在地下室停車場,第二天早上才發現輪胎洩了氣。

打開補胎工具組,砂紙,強力膠,補胎片..等一下,補胎Patch 應該黏哪一面? 砂紙磨輪胎到甚麼程度才可以? 強力膠要吹到多乾才要黏上?  後來用阿哲隨手塞給我像是貼紙一般的Topeak補胎片解決這個尷尬的場面可以繼續上路。

* * * *

從廈門出發還沒一個星期,到了梅州的我找出了成都朋友的住址,把一半的行李寄了出去。
因為這一星期沒有用到帳篷睡袋,也沒有用鍋爐具開伙煮飯的時機。
只是單車晃盪著,感受自己的雙腿不爭氣,似乎可以清楚感受哪一根肌肉在不開心。而心肺也不夠有本事,負重著上坡下坡的氣喘呼呼。

* * * *

我是一個對單車構造零件與基礎維修都不熟悉的旅者。
我是一個連單車環島都沒有完成過的騎士,最遠不過台北到高雄花了七天晃蕩。
寒流中的苗栗踩踏,傍晚的全力衝刺但沒有留下一滴汗。
本來打算在廟裡搭帳棚過夜,被一位來裝水的大哥邀請去山上的工寮打地鋪。
一個人的台東到花蓮,被突如其來的夏季午後雷陣雨濕透,在7-11了罐玻璃瓶台啤解渴,小朋友不要模仿的帶著幾分醉意在暴雨中引吭高歌,騎著單車緩緩的推進著。

那是一份寫意,與當地互動的寫意,像是夏日炎炎在都蘭國小睡個午覺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那份緩慢與自由,千金不換。
單車台北到高雄是2007年,智慧型手機還不流行,我只帶著一顆車把上的指南針就出發了,在各地的7-11尋找當地地圖,以及收集319 鄉鎮的戳章。

就這麼隨心而騎,只要大方向是往南走就好,就這樣走過台灣的鄉鎮,總算可以說自己比較認識台灣;相比之下跟2006年的摩托車環島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印象。

石田裕輔的世界旅行對我而言更是推波助瀾,許多我們眼中奇妙到不可思議的故事,卻是地球某個角落的日常。對於不同文化的正常與反常會是甚麼樣子,我非常的好奇。

兩岸文化算是相當接近,但也可以說是截然不同,於是會有不同的偉人系統,踏入對方境內會堧豬羊變色,主角跟反派腳色會換位置,同一個人會有不一樣解讀的故事設定。

我想知道神州大陸的模樣,我想知道漢文化系統怎麼慢慢替代成伊斯蘭文化,又怎麼慢慢演變成歐洲文化? 這個慢慢變化的過程,單車是最好的速度,步行太慢會太久太累,摩托車的跨國文件惱人,而且那少說時速四五十公里的速度,沒有隨時停下跟小鄉鎮鄉親互動的機會。

而那些互動,才是旅程的真正色彩。
那些山水與房子,很難讓你有深刻的感受。
但當地跟你一樣有著喜怒哀樂的人們,他們怎麼看你? 他們怎麼看他們生活的環境? 透過這些當地夥伴才能認識自己,自己的故鄉,以及你的遠方他的故鄉。

* * * *

於是多年的自言自語,說著自己要從北京到巴黎。

人生急轉彎的進入冒險教育的行列的時候,也這麼說。
前輩同事小黑說,工程師薪水比較高,存錢比較快,不是比較快達成夢想嗎?

但人生路總是迂迴的阿。

五年後的生命躁動不安,於是動著念頭要出發,要遠走高飛的去流浪。
前輩郭大哥聽到單車北京到巴黎,他的反應像是我只是去河濱公園繞一圈一樣沒有當作甚麼大事,只是拿起了手機說他剛好認識一位朋友,幫我打了招呼約了時間。正是黃進寶先生,曾經一家四口環球的鐵馬家庭,說這裡有個年輕人打算騎單車出遠門,也許可以去請教一下。

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還不成熟的想法被如此的認真看待,自己也需要用不一樣的規格看到這趟旅程。於是拜訪了寶哥,聽他放著照片敘說才剛從福建一路騎到新疆的旅程。

之後才慢慢感覺出來,原來在好些人的眼裡,這看似不可能的旅程也就是一趟比較遠的旅程,並沒有那種出生入死,克服萬難的那種調性。有別於在自己生活圈理頭的親朋好友瞪大了眼睛,不懂這樣的狂想念頭從何而來。

之後幾次找郭大哥喝咖啡聊聊天,有次他問到: "每個人都想要北京到巴黎,你也要北京到巴黎,但你的故事是甚麼? 你跟其他人走這段路的不一樣的地方是甚麼?"

突然傻眼,腦海深處某裡迸出長征這個詞彙,稍微研究一下就把這當作在中國的主要路線了。
然後連結西安到伊斯坦堡作為絲綢之路,伊斯坦堡就是曾經的君士坦丁堡,十字軍東征的時候作為前往耶路撒冷的中轉點,那麼也許可以找一條線路一路穿越歐洲到英國去?

就這麼拍腦袋決定了路線,開始了做功課的生活,窩在書房裡一窩好幾個月。
具體的安排大概就這個樣,準備一筆錢,搞清楚簽證的時效與申辦,搞定單車裝備,劃出概略路線。但如果要對這個路線的歷史坐上準備,那是無窮無盡的宇宙星辰,有無數的人名與歷史史事件在許多地點交織著,到最後能遇到甚麼看到甚麼都是緣分。

像是江西贛州市的蔣經國故居,貴陽息烽縣的集中營,波斯文化的遺跡,底格里斯與幼發拉底河,往往直到路過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於是除了單車旅行必備的種種,多扛了幾本書在車袋裡,這大概是我的單車旅程與其他人最大的差異,沒有在輕量化的,買書沒有在客氣的;旅程的空白時間往往先找書店晃個一圈。

立下目標,喊出決心,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腳色,人們樂意提供資訊,甚至一些贊助,裝備。
小黑單車橫跨美國時使用的帳篷跟國旗就這麼傳承給我,還送了我一頂小帽。
嚕家Batu學長也傳訊關心。

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擠身在單車長途旅行的眾人當中,還沒有出發但已經被認可是其中一員,找到新的同溫層,這個同溫層不把單車長途旅行當作不可思議,不過就是一個考驗比較大的旅行方式罷了。


* * * *
從福建到廣東,穿過福建到了江西。
從江西經過廣西湖南進入了貴州,從起伏的丘陵到高山峽谷。
還記得貴州黃果樹附近的吊橋,或是從雲南進入四川的一路之字形下坡,下到底過了作為省界的那條河之後又是一路之字形上坡,一股豪氣咬牙而上的豪氣。
記得前往雲南的無止盡緩慢上坡,或是川西北高海拔的之字形上升,以及廣闊的高原散布著氂牛的景色,或是在黃土高原上公路切過曾經的窯洞,在甘肅風力發電廠的頂風而行。

在新疆鄯善附近的橫風,連用蠻力頂風而行都無法,因為風從橫的來直接破壞平衡。
在新疆烏魯木齊附近的怪風,單車倒過來補胎時,單車輪胎被風吹的轉動了起來,補胎片被風捲走追不回來。

在伊朗的大片沙漠中推進,前往Damavan高山的路上看著底下山谷底部有些綠意,但沒有多高就是一整片的黃色,抵達裡海畔時覺得有種不可思議,在內陸也是有著海灘風情。

敬那段天天被汗水浸溼,或是汗水被乾燥空氣吸乾的日子。
一台單車就是移動城堡,所有的家當都在身邊,一人吃飽全家吃飽,所有的責任就是打開自己的眼睛,刷亮自己的心眼去看到世界,與世界連結,彷彿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每天張開眼睛想起自己身在何方都像是一個小小的奇蹟。
而離家千里能夠一切平安,有種謝天謝地,像是跟這個宇宙有些連結,像是老天爺有些任務要教到自己身上。

這是,單車的長途旅行。

雖然回到台灣,熟悉的社會,那些奇蹟感漸漸消退,那個任務越來越隱約模糊,但那個曾經將一生銘記,然後默默祈禱著,那個任務哪天會讓我看清他的身影。

在那之前,應該留下這段日子的種種,以隨筆的方式。
這是我這個當下的重要任務吧。

2019年5月26日 星期日

01 單車跨亞歐?何苦呢? 安捏甘丟?

或許是早上七點半在中國的南方小旅館,在雞鳴狗叫中醒轉的自己,一邊感受自己身上的肌肉痠痛,同時回憶著自己身在哪個鄉鎮-- 這鄉村的氣味與響動與台灣相比,似乎沒太大區別?

或許是在伊朗或是土耳其的某個小鎮公園的帳篷裡醒轉,此時我的肌肉已不再痠痛,它只是因為經過長期重複受傷的僵硬而刺痛著。也許打包帳篷收拾行李時會有當地居民路過,也許因為在校園搭帳棚過夜,學校師生對我的出現充滿了好奇。

或許是在單車移動的過程中,不管在路程中的哪一段停下來喘息的片刻,或許倚著欄杆或是坐在路邊,在貴州的山區,在川西北的高原,新疆的沙漠,或是伊朗土耳其的公路上,我刷著手機神遊到若干公里之外的故鄉,翻牆看著FB,追著時事,彷彿自己從來未曾遠走。

或者就在旅程騎乘的路上忙著邊踩踏的時候,都在一路自問自答著,除了想釐清這幾天的社會文化認知,更多的時候忙著回應自己的大哉問:

我他媽的在這個生命階段踏上旅程是合理的事情嗎?

於是整個旅程,除了享受著旅程見聞,但又執拗的不斷質疑自己,這樣對嗎?
一方面為自己覺得驕傲,終究踏出腳步去做一件大部分人只是說說的事情,靠自己的身體去感受世界,脫離了這個社會的比較系統。一方面為自己感到害怕,像是踏上空中玻璃步道一般,懷疑著前頭等著我的,是否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不在比較系統裡的自己可以算是成功了嗎?

這是一場三十三歲的離家出走,一走就是兩年半。
家,指的是台灣,我熟悉的社會。

因為一些事情的發生,我對自己的人生灰心,對做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我急需一件夠龐大嚇人又讓我興致盎然的事情去投入,否則生命像是斷線的風箏隨風起伏卻一切都無所謂。

簡單講就是,我覺得我把我的人生搞砸了。-- 這是很主觀的事情。

於是在茲念茲想了七年的單車北京到巴黎這個想法隱約在腦海形成,何不追隨著著石田裕輔的"不去會死",或是嘎嘎嘎分享的北京到巴黎四個月,或是許多成為指標的名人們,我也想成為其中之一? 我也想滿足我對世界的好奇,或者能夠跟切格瓦拉一樣旅行回來找到志業? 或像是不合理的行為的作者,像是戰地記者一般,想知道遠方混沌的真實面貌,想知道自己的命有多硬,能走多遠?

或其中隱含著的,對自己當下人生的絕望感,彷彿一切都無足輕重;於是前往遠方的嚮往像是嚮往對面山頭的閃閃發亮,千辛萬苦抵達之後才發現自己當初不顧一切的出發點也很美麗,只是路程中的見聞也是千金不換。

如同有句流傳已久的名言:”給我一百萬美金買我從軍的經驗,不幹。給我一百萬美金讓我再,從軍一次,也不幹。” (我以為是巴頓將軍說的,一查發現大家都說是麥克阿瑟,不過至今找不到來源,應該是移花接木穿鑿附會了。)

絕望感不好說,那是人生的低潮,像是自己內心深處設定了無數堵牆,而這趟旅程剛好是其中一條出路。

而包裝在外的,是對世界的好奇探索,它是真實的也是蒼白的。

蒼白在真正的驅動力是那份生無可戀的挫敗感,那個好奇探索像是一種幌子。

真實在自己對於認識世界是有熱情的。或許因為自己曾經把教科書當認真資訊來源,當同學對我的認知嗤之以鼻,說我被黨國教育的很好。才發現其中的歷史地理像是一場華麗的謊言,秋海棠與中華民國都是現在說起來要歪著腦袋說聲:”Oh, well…”的鄉野雜談,成為一段傳說。

才發現自己對世界的認識千瘡百孔,於是整個人生像是一場世界文化的補破洞,滿滿的熱忱讓我像是圈地的農人,只管買書讀書,想要知道每一角落的曾經,尤其是曾經課本裡的祖國,尤其新聞裡的中東,還有好像很厲害的所謂歐美。

才認識到這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拼圖,每買一本書都像是一盒新的拼圖,試著把它跟腦海的拼圖融合,或者取代,而腦海裡的工程無法假手他人,而探索與發現的樂趣讓我樂此不疲,於是也不太講求效率。

而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就出發吧。
去找到更多的拼圖,拼進我的腦海裡頭,直到哪一天可以跟人說嘴?

既然眼前不再有對我重要的事情,既然走向遠方可以印證我過去的閱讀,既然生命如此飄渺不可測,明天與不測不知道哪個先來臨,那就繼續當個圈地的農人,繼續積累著自己的關心與好奇。

至於要拿來幹甚麼? 有意義嗎? 可以換錢或是什麼嗎?

人生就是一場跟風險的對賭,問題只是承擔風險的目標是否清楚,這個風險自己有多少掌握,對於可能的後果是否有過設想?是否覺得值得?

在那個當下,踏上旅程對我就是好好活著的意思,與其停滯著百般聊賴。
整個生命狀態像是被無形壓力壓在水面下,必須用力的掙扎上水面換氣,而舉目所見的解決方案就是踏上旅程。

覺得生命像是過河,我在岸上長大成人,然後好奇著河流另一端的生活,仗著覺得自己的自我認知在高點,覺得生命充滿可能性,在待在岸上跟跳進水裡之間我往往選擇後者;在跟大家一樣選擇比較划算的生命或是挑戰自己可能性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於是選擇服役而不是科技替代役,選擇澳洲打工旅行而不是馬上就業,選擇冒險教育而不是在資訊工程的路上繼續前進。

是幾分小聰明,是幾分運氣,一路上都還算過關斬將,但在旅程前夕的人生階段卻卡關了。
我像是過河的人,河的對岸還看不到,而我已經失去了挑戰的能量,載浮載沉。

過了河的人有過了河的見解,不下水的人有不下水的想法,努力過河的人有努力的方向,但是當你在河中央卻失去鬥志,那是凶險異常,因為回到本來的岸上也無法安心,但又無法抵達所謂的對岸,於是在河中央進退維谷。 (參考 “世界如此險惡 你要內心強大”一書)

但是當下了決心要前往遠方,心理狀態像是轉移到另外一個河岸,準備踏入另外一條河流,那麼生命的風景就不一樣了。

生命,無法論對錯。
只有很多的意料之外。

或許大學畢業沒兩年就參與大學同學車禍告別式也是因素。
生命無常,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生命除了為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們負責,也要為自己負責。
是否有活出自己認可的一生呢? 或只是跟隨著眾人的腳步前進呢?

是的,這是很自私的想法。
然而,這是人生價值的取捨,考慮自己短短的一生,甚麼才是優先的。
當父母親努力以孩子為優先,自己沒有對應的回報,慚愧,然而這是我的人生選擇。

而為什麼要單車? 大概就是那段緩慢與自在,然後在意料之外的角落遇到意料之外的人。
2007年從台北一路晃盪到高雄花了七天,讓我開了眼界認識台灣,這是之前一行人摩托車環島所沒有感受到的。因為一個人旅行,因為單車,因為隨興,有許多的意料之外。

也許這就是我的人生寫照,尋找著在一定範圍內的變化,好奇著可能性,可以忍受許多不確定性的不舒服,但求一直有有趣的觀察與念頭進入腦海。

而踏上旅程,也意料之外的遇到今生的她,於是這趟旅程在某個程度上是不能再對的事情了。

2019年5月16日 星期四

也是故鄉 07 松口

四月天,梅雨季,東南沿海的對岸也是差不多天氣,間隔著陰雨。

經過梅州市決定停留兩晚,試著感受這個客家原鄉,然而只覺得這是一個大建材城,沿街大小店鋪賣著塑膠門,鐵鋁門窗,地磚等等。

在這個廈門與漳州之後的城市,一個人住在小旅館裏頭,開始品嘗那份孤獨感,在塵世飄零的一片樹葉,去哪裡都可以,哪都不去也可以,沒有人在乎此時此刻我的喜怒哀樂,我也沒有當日必須完成的待辦事項。

覺得踏上旅城的自己像是靈犬萊西一般,憑著腦海中的羅盤,歷史文化好奇的嗅覺,只管跟著直覺前進,聽從自己心中的鼓聲。只是它時強時弱,有時會升起一股灰心的情緒,不確定自己在幹什麼。

灰心的不滿著年齡對人生的分界,為了這分界自己城日為了琢磨著三十而立這四個字。
覺得自己像是在暮色中踏上路途,對於前頭有著期盼但更多的是不安,期待著天亮的黎明,但是要先面對的,是黑夜,黑夜中不被理解的孤寂,以及因為不被理解而產生的自我質疑。

那份不知道跟誰說的質疑。

父母親已經夠煩惱自己的出格行為,話說更多的質疑只是徒增憂煩。
也不知如何向同事同學們敘述自己的軟弱,只知道自己想被安慰的心,但表達軟弱也是一種人際的情感索取,我不知道我在誰那邊的人際戶頭有足夠積累?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如何的安慰支持鼓勵?

悶成一鍋粥的心情,剛強的踏出腳步,卻又虛弱的不敢對話只有自己的獨白
大學時代的一句話: "不知為何堅持,堅持才知為何",似乎也可以這樣詮釋。

為了不讓自己的危險心靈受到打擊,只能沿途自問自答,嘗試著自我療癒。
一個三十多歲回過頭來覺得有點茫然的人生,只能跟自己討一份認真的答案。

******
梅州晃蕩著,這是旅程常見的姿態。
小丘頂上是個公園,棚子底下一個麥克風音箱,眾人像是輪番唱著戲曲。

我像是RPG的主人翁,在這個線下世界晃盪,這個世界的人們像是NPC,有它們自己的世界在運作著,如果我沒有去找它們對話,就不會觸發新的事件任務。

旅行像是即時戰略裡打開的戰爭迷霧,旅途一切見聞都有著有效期限,都只是遙遠一腳的曾經。

順著小丘後邊的斜坡回到市區,經過被截剩一半的屋子進去掃了一眼,神桌與祖先牌位還在,但這棟樓已經住不了人了。

小旅店外被路人叫住,一陣寒暄後他知道我在旅途,我知道他來自西安到此出差。
我說: ”第一次拜訪中國… ”,他馬上打斷我說:”別,別,是回家了。”
給了我一張名片,說到了西安有問題歡迎找他,他樂意幫忙。

在一個人的路途上,這個對台灣人而言有些敏感的議題,卻有著另外一番滋味。
一方面自己還是有著台灣受壓迫的意識存在,對於歸屬祖國議題有著幾分不同意不情願。
但另一方面,被當成遠方的家人對遊子而言,是一份溫暖,尤其我對中國有著另類鄉愁。
而且人在異鄉,有必要爭辯這個"大是大非"嗎?

在悶熱的四月天,步行穿過大半梅州市前往東山書院,心中念叨著為什麼不騎單車出門。
這是旅程,強迫症一般的必須認識每一個落腳之處;同時也是因為口袋裡有大把的時間一個人無所事事,與其急急忙忙的上路,不然慢下來玩味一番?

想起大學社團畢旅在花蓮瑞穗的晚上,朋友們在旅社裡聊天玩耍,而我卻覺得必須出門感受這個遠方,在七八點的晚上沿著省道一個人散著步,這像是一個不被理解的怪人的行徑,必須踏出腳步去品嘗去玩味。或是國中階段,放學有公車不坐一個人沿著馬路經過一家一家的店面,腿痠的很歡愉。

東山書院仍有幾分古風,樓上一個魁星踢斗,教室裡頭陳列著梅州名人生平。才認識在此念過書的葉劍英,中國共產黨開國元勳之一,可以算是投筆從戎的清末民初版本,敘述著他如何在清末亂世的東山書院學生時期,就寫詩胸懷天下心繫救國。

葉家人,也許可以牽上一些淵源,因為母親姓葉。於是覺得這位葉劍英的臉型輪廓怎麼跟舅舅或是表弟也有幾分神似?

* * * *

次日離開前盤桓了客家博物館,梅州或是梅縣果然是客家大本營,空蕩蕩的展館試著敘述客家這個一路從中原輾轉遷居的民族,對每一個姓氏都做出了資料整理,我家的傅氏似可追溯到商朝的傅說,Nice to know it。

追本溯源阿,知道了又如何呢?
但是好奇心阿,想要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許就比較容易推估自己要往哪裡去? 但也許,未必?

知道自己台灣客家的源流可以追到這裡,梅縣或是梅州,但再往回追溯似乎可以追溯到河北的清河堂? 族譜中是否可以找到一些資料可以依循?那意義又是什麼呢?

像是在大學研究所追溯著Apple QuickTime Player 程式碼,到底這一行程式的功能是甚麼?它怎麼達到這個功能的?日日夜夜一行一行的按藤摸瓜,像是解開千千結的繩結一般,它讓人煩躁也讓人療癒,像是一個複雜抽象的拼圖,你說人為什麼要拼拼圖呢? 把一個圖像分成幾百幾千的碎片,然後拼在一起?

這趟旅程就是一片巨型的拼圖,想要拚出模糊的世界全景,走著走著又挖出一大袋的新拼圖可以補充延伸既有的圖庫,走著走著這片拼圖跟那片拚圖好像可以合併在一起了。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挑戰,真正的盡頭在自己的荷包,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理,直到自己身心被耗盡的前一刻,回頭返家。

也許,這才是所謂的家鄉的正確打開方式,像是慢跑著的阿甘,突然有一天站定身子,說聲,我想回家。

****

跨上在客家博物館的單車,前往松口。
天氣陰陰的,對單車而言是一個還不錯的天氣。

才剛知道有個葉劍英,就經過一個葉劍英紀念館。
對於葉家的幾分關注,對中共的幾分好奇,就以這個在地名人作為認識的一個切入點吧。

話說在三河壩紀念館也有黃埔軍校的佩刀,這位葉劍英也是黃埔軍校出身,在國民黨麾下時就同情共產黨,把國民黨部隊部屬資訊透漏給共產黨。後來追隨共產黨理念策畫民間暴動不成功,就加入了共產黨,在我關注的長征路上也有一定腳色,在後來四川西北更因緣際會的拯救了毛澤東,這個對共產黨跟中國而言都不知是禍是福的一回事啊。

中國共產黨最愛的就是歌功頌德,展覽館內往往一點點是情會翻來覆去的講,或是把細節攤開來細細的講,對於考究歷史找資料的我而言不是壞事,至少更清楚當地的地形,更知道哪裡可能有故事可以去追一追,就是常常會逛到腦袋缺氧覺得想睡就是。

然而葉劍英紀念館裡頭的陳列已經印象不清,外頭的小吃與紀念品攤販跟紀念館的氣氛倒是有種反差,這是中國,紀念館的環境似乎同時也是旅遊景點的好去處,於是賣點吃喝與紀念品似乎也無可厚非?!

小吃中,仙人粄這個詞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原來就是所謂的仙草凍,加點碎冰糖水就是。
這是中國飲食,熟悉又陌生著,從1949年或是四百年前飄洋過海來台的風味,曾經來自大陸哪個角落呢?像是,臭豆腐?

離開葉劍英紀念館繼續前往松口。
其實我真正的目的地是蕉嶺,而松口並不在梅州與蕉嶺的直接道路上,想來是在梅州哪個館看到了甚麼訊息,讓我決定前往松口,這個港口曾經有著多少移民從此離開中國,前往南洋,前往美國,世界上第一代華人餐館大概都是這些清末移民的後代開張的吧。

到了松口已經天色漸暗,記得抵達的時候地面是濕的。
整個鎮也就兩家旅館,沒有看到其他小旅社,也就入住這一晚100人民幣的旅社。
趁著天還沒黑,騎著單車在小鎮晃蕩,在一間學校對面的小吃店用晚餐。
一個人晃蕩的日子,渴望著有意義的對話,小吃店老闆與我面面相覷,外頭黑壓壓的雲層壓了過來,半小時的用餐應是多了一個小時,大眼瞪小眼。

看著學校的學生似乎有體育課,印象中有著球類運動。
學校阿學校,形塑著一代人的地方,沒有能在課堂中出現感受教育現場的氛圍,旅程只是一再得經過學校,經過下課的學生人潮,在空蕩蕩的校舍裡徘徊,試著捕捉一些學校的氣氛感受。

次日在松口晃蕩了一圈,賣餅的老闆娘說這裡早期就有南洋泥蓋的樓,也就是我們所謂的水泥,客家話裡的紅毛泥,因為早期去南洋闖蕩的華僑帶著水泥返鄉蓋樓,所以這裡也許是中國最早國際接軌的港口? 看到有敘述,說早年寄信返鄉時,寫個廣東松口就夠了,不需要寫其他的行政劃分。

可見當時松口的旺盛程度。
也許,自己的先祖也是從此離開廣東抵達台灣呢?

2019年4月19日 星期五

Re start…重新開始

一直忙著張揚自己的涉獵,像是獵人一樣再自己好奇的領地巡邏著,看是某有值得出手的主題,像是攝影或是寫生留下一個速寫,跟大家分享。

一直把守自己的危險心靈,不斷重複解釋是怎樣的驅策力讓自己踏上旅程,想要對自己的不安困惑做一個解釋,也許證明這趟旅程的價值?

旅程的價值是甚麼? 收穫是甚麼? 學習是什麼?
這應該是人們最好奇的,但似乎也是我不安迴避著的。

也許是因為見聞經歷舒適圈更寬廣了,但也不是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經歷,
像是在青康藏高原的氂牛奶茶糌粑,在新疆警察局外搭帳露營的虛驚,
過去了也就不過如此,似乎沒有讓我對人生有甚麼新體悟。

或者,是預期的失落,希望像是謙謙君子但是被擁戴肯定著,被邀請著分享故事;
但這個注意力稀缺的年代,又不是特別愛與人交往的自己,似乎沒有被特別看見。
像是一顆彈珠或許顏色鮮艷,但沉在院子的池子裡頭,一個水花氣泡都沒有,似乎被漸漸淡忘。

加上總是在質疑自己的我,除了對旅行意義還在質疑叩問,生命中又有著新的角色需要界定,為人夫為人父。
眼前每條路都帶著問號,無法編織成經緯成布疋,像是在電視機前不段轉著頻道,卻不清楚自己是誰想要做甚麼。

覺得生命總是在混沌當中,覺得太過敏感的人,太過遲鈍的人,都是與眾不同的人。
太過敏感,可以看到人們沒注意到的細節;太過遲鈍,可以無視對人困擾的事物。
與眾不同,那是祝福也是詛咒,
是詛咒因為不能簡單套用這世界的簡單公式,
是祝福因為能夠走不一樣的路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朋友說,你應該更臭屁一點的。
或者,應該說更自信一些。

想起前輩的分享,說他的講師之路一開始努力武裝自己證明自己,言行舉止裡都是自己,都是"我可以"。
到後來建立起一些經驗信心,才能夠靜下心,跟合作單位坐下來,釐清彼此的需求狀態。

我想,我在不安當中的書寫也是,三兩句話就想要引用一本書,想說明自己的閱讀量。
躁動著說不清心情感受,於是從背景大歷史,或是逐日的旅程記錄開始細說。
像是與其在自己的情緒打轉絮叨,不如敘述一些事實一般的事物。

而這又進入死胡同,
前者陷入自己對歷史的認知有限而怯於落下文字,觸發了更多的閱讀。
後者讓自己見樹不見林的

2016年底遇上人生伴侶,2017年底回到台灣,轉眼2019。
生命真的像是醇酒,從青澀到醇厚會產生很多氣泡,滋味也變的濃厚?
2019年像是重拾冒險教育帶領者的信心,於是也要重新整理敘述的出發點。

我想這趟旅程有幾個角度。

第一個是夢想與啟程,出發前的煎熬與猶豫,閱讀與旅行之間的連結,怎麼決定踏上旅程。
第二個是單車旅行,單車旅行的挑戰與妙處,用哪些裝備經過哪些環境,怎麼一路解決問題。   
第三個是神州大陸,對大鄰居的想像與現實,很相似又很不同的文化,有哪些觸動心弦的片刻。
第四個是謎樣中東,只知道紛爭戰亂,但其實也是深厚的文化,也有純樸的人們,也有複雜的政治。
第五個是花絮,在羅馬尼亞,德國,的背包晃蕩。
第五個是說不清的收穫與展望。

2019年4月5日 星期五

也是故鄉 06 關於國共之間

國共清黨,是因為前者以商人地主為主體但後者的使命就是策動貧下工農從打地主分田地,想要走俄羅斯的模式。而國共都是從蘇俄那裏取得歐洲的軍事思想,以及槍砲彈藥,因為蘇俄作為中國的鄰居,自然對干預中國的發展很熱心,尤其還有一個日本作為俄國的威脅。據說二戰日本在抉擇進攻蘇俄還是中國,而俄國努力策動日本入侵中國成功,於是發展成我們熟悉的現狀。

說到這要稍微解釋一下,共產主義誕生自馬克思在德國跟英國看到歐洲資產家與工人之間的落差,提倡資本主義的下一步就是世界大同的共產主義。馬克思沒有成功打造新社會,但是列寧在農業社會為主的俄羅斯,策動了工人革命推翻了俄羅斯沙皇,形成了蘇聯。在那個時代俄羅斯代表一個嶄新的世界,共產主義帶著一種先進的浪漫席捲了歐洲,接棒毛澤東的鄧小平就是在法國認識到共產黨的。

蘇聯帶著宗教般的傳教熱情散布著共產思想,成立了共產國際,學俄文的中國知識分子把共產主義的理念引入了中國,帶著社會改革建立烏托邦的熱情。只是當時的社會也還在摸索著這個理想如何實踐,所以有著一句:"三十歲以前不相信共產主義是沒有良心,三十歲以後還相信共產主義是沒有大腦"。

這部分可以參考史景遷的天安門-中國知識分子與革命,敘述著中國知識分子如何促進了革命。
推翻滿清是革命,推翻蔣政府的中華民國也是,如今則是中國政府如何打壓知識分子唯恐下一次革命的發生。

馬克思的共產主義是帶著一些洞見的,看到了社會變遷的方向與災難。

可以參考楊照寫的一本書,在資本主義帶來浩劫時,聆聽馬克思
採用豆瓣的連結,是覺得關於一些認真主題的討論,在對岸的討論會比較深刻且深入。
也許就是量體的因素,或是社會發展的其他難以辨識的原因。
像是知乎也會有很多認真的回應,可以看成是更大的PTT,而且比PTT來的屬性更深入專業一些。

也是故鄉 05 三河

從大埔前往梅州的路上經過三河縣。

長長的下坡一個大牌樓,上頭寫著: "三河縣朱德紀念大橋"。
再前頭路標寫著:"三河壩戰役紀念館"。
好奇,就動了念頭彎進去看看。
單車順著長下坡到底就到了江畔,但沒看到紀念館,本已經打消念頭。
想說先到路邊小賣部雜貨店買點乾糧,遇到好奇的路人聊了兩句。
我還在琢磨著這買載行李又沒有腳架側柱的單車要怎麼停放,這位路人很熱心地說他先幫我扶著。
心中幾分猶豫,先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考慮著是不是有可能連車帶行李會被捲走?
但想想,其實也沒那麼容易,也就信任這位陌生人了。
我想,也許這就是我的處世之道,結合著這份對人的信任以及自己算是彪悍的體型,一路上還算吉人天相,出入平安。也許可以解釋成,對這個宇宙拋出信任的能量,於是可以得到比較多的信任與幫助嗎? 又或者,這是長途旅行者的特色,人們會願意為這個有故事的人,無法對比生命的人付出更多?
買了松花餅出來,那位幫忙扶單車的朋友熱情的介紹我本已決定錯過的紀念館,於是他騎著摩托車我騎著單車跟上,原來就在剛才的長下坡上,是剛才專心下坡錯過了入口,而這次就要費勁的上坡了。
跟這位偶遇的朋友打了招呼,他就留我一個人在這慢慢晃悠了。
紀念館進門就是一個戰役的沙盤,標明了地勢高低山川河流,以及敵我分布的狀態。
展館很有典型中共特色,所謂的偉光正,共產黨永遠是偉大光明正確的一方,像是熱血青年漫畫裡面的正邪兩分沒有模糊地帶,於是用詞遣句帶著一股天龍八部裡頭星宿老仙教眾大吹法螺的味道。

其餘就是一些陳列,當時哪個將領的佩刀或配槍,記得還是黃埔軍校配發的。

這提示了一個謎題,或許答案顯而易見,但對我卻總是推敲著,為什麼國民黨人很多同情共產黨甚至投向共產黨? 國民黨跟共產黨是如何的關係? 這趟旅程的目標之一就是在推敲這個曾經一時代表兩岸的組織,曾經是如何的關係。

而外頭牆上掛著一排亮晃晃的牌子,說明了這裡敘述了官方認證的正確思想,校外教學把學生帶來這裡準沒錯,大概就是若干年前校外教學去中正紀念堂感受反攻大陸的
* * * * *
才搞清楚這裡是三江匯流處,是一個戰略要點,近代曾經發生一個國民黨錢大鈞 V.S. 共產黨朱德的戰役,因為同樣拜蘇俄為大哥的國民黨跟共產黨合作破裂,國民黨開始追殺共產黨,所謂清黨。
於是共產黨帶著人馬出逃,國民黨帶著兵馬追擊,在這裡共產黨主力部隊離開,留下斷後部隊犧牲拖住國民黨,讓"革命的火種"可以延續。加上國民黨在台灣的形象也是一路挨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更認同這個共產黨的朱德。究竟是認同國民黨好些,還是認同共產黨好些?
也許是展館裡的敘述有渲染力,共產黨呈現出一種弱勢的形象,像是被伏地魔追殺的哈利波特,代表革命的清新跟理念;而國民黨代表權力以及相對應的腐敗鬥爭,雖然當代而言共產黨也已經成為他們當初想要對抗的對象。所謂凝視著深淵,深淵也正凝視著你。同一塊土地上孕育出來的行事風格,大概也很難超脫一個時代的侷限。

望著朱德大大的銅像對著江水匯流的戰略要地,這是我第一次認識朱德。
就是這一支共產黨的生力軍,投奔井岡山的毛澤東,頗有幾分水滸傳中政治敗壞,好漢帶兵馬進梁山泊入夥的味道。後來轉移到位於閩粵贛交界處,長征起點的中央蘇區。然後才在未來的蔣委員長剿匪中,一路"轉進"到陝北去,也就是我下一段旅程的前奏了。
也算是第一次跟共產黨的歷史交會,也第一次跟國民黨交會,在那個硝煙四起,劇烈動盪的時代,到底曾經發生了甚麼? 然後才會有1949,才會有台灣的另一個波折?

三河鎮是曾經戰略要地,所以還有明朝的城牆。















還經過一個總兵府,但是早已移作民居而有一種淒涼之感,大概像是破廟裏頭的人家,這個廟的曾經香火早已不再的唏噓感,只剩下門口一個牌子聊做紀念。


















順道拜訪了三河鎮的中山紀念堂,一個見證廣東南洋華僑對孫中山的支持;同時也曾經過文革洗禮,紀念堂裡有個大石碑,據說是當初刻意把他沉在池子底下才躲過文革的摧殘,才能在多年以後證明這個紀念堂落成的年代。

這個跟著好奇心,跟著自己的歷史文化嗅覺走,也就是我的旅行基調。
所有的計畫,都可以跟隨當天的見聞感受調整改變,這也就是計畫一年的旅程後來兩年半也只完成了七成的原因吧。

所以當晚到不了梅州市,

在銀江鎮的雜貨店琢磨著該繼續趕路還是就此歇腳。
買了一罐啤酒,琢磨著雜貨店門口的告示,用毛筆寫在紅紙上,字體還不錯。


如果是台灣的告示,也許印刷,或是簽字筆,原子筆,而毛筆….
讓人感受著這個時空落差。
最終決定在此落腳,因為沒有信心可以在天黑前抵達下一個鎮子。
問了前頭旅店,就此投店入住。安靜的鎮子天黑後再沒有其他聲響,再旅店順帶用餐跟旅店主人閒話家常,他說二十年前待過對惠州的台商鞋工廠,存了一點錢回鄉開了餐廳旅店。
越旅行越覺得兩岸的命運就是如此交織在一起。
希望若干年後的政治局面改變,會有不一樣的光景。
但這也許十年二十年,甚至下個世紀的事情了。

2019年3月28日 星期四

也是故鄉 04 大埔

廈門-漳州-平和-九峰-大埔-銀川-梅州-松口-蕉嶺-岩前-武平-桃溪-長汀-瑞金
從廈門出發,第一個主要目標是梅州。
我是客家人,說著客家話,一直到旅程出發前認真做點功課,才搞清楚四縣腔跟海陸腔,前者指的是特定四個縣的腔調,後者是海豐陸豐這兩個鎮的口音。
相對於 "挖係台灣郎,挖工台意" 的理直氣壯,客家似乎比較比較眷戀來自中原客居在外的傳說?
偶次逛著台大商圈的三聯書店客語文化區,印象中一排生硬難啃的書,就是關於梅州。
梅州對我而言像是一個傳說,一如我的祖籍,它存在且似乎是重要的,但更具體的就沒概念了。
預計兩天的路程從九峰到梅州,中間停留大埔。
在抵達大埔還有一段路的傍晚,路邊有個塑像引起我的注意力。

我不是一個熱誠十足的單車旅者,騎單車很累很無聊,但為的就是這些偶然的邂逅,突然為自己的知識結構擴增一個區塊,是很大快人心的事情。

單車彎進去一看,閱讀底下的文字,原來是陶行知的像,他是推廣農民教育不遺餘力的教育家。


一直關心著教育。
雖然有時覺得教育像是一個時尚的話題,
討論起來會有一種自己是高級知識分子的假象。

偶然踏入體驗教育這條路,一條另類教育的路,在不同的情境扮演特別的師者。
才知道杜威這個名字,才知道胡適是他的學生,才琢磨起經驗與知識兩者之間的異同,才知道陶行知也是杜威的學生....

這位教育家跟胡都是杜威的學生,會知道他是因為自己的人生路大轉彎,從資訊工程踏入體驗教育的領域,才因緣際會的知道陶行之。陶是與胡適齊名的一代人物,但在國立編譯館的教材當中,或是在台灣社會對話當中,幾乎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相關介紹)

這是我對於認識中國有一種急切感的理由,因為環顧世界,台灣社會對中國的了解可以說獨步世界,不過幾十年前還理直氣壯地自稱自己是中國人,國文課本選出了從春秋戰國至今的經典摘錄教學起來如數家珍。但自己漸漸發覺,台灣同時也可能是對近代中國有著最偏頗認識的地方,一個共匪蠱惑人心竊占大陸輕輕帶過民國初年的波掏洶湧,波瀾壯闊。面對中國這個龐大的政治實體,不管他是健康的巨大,或是會崩塌的巨大,我都覺得這個社會對它了解的太少。覺得台灣像是沾沾自喜的亞洲四小龍,為自己的經濟文化發展驕傲著,但對於這個大型政治實體的歷史卻懵懂著。

閱讀 史景遷的 天安門,李劼的百年風雨,才發現有這麼多的人名,這麼多的辛酸血淚,這麼多的知識追求,在那個大時代格局的掙扎,那些生命力以及思想的嘗試,可能是驕傲的台灣聞所未聞阿。

陶行知的像只是匆匆經過拍照留念,因為不期然的在這裡遇到這位教育名家的像。

在入夜之前抵達大埔,找個旅店過夜。



在這閩粵區域,也是茶文化區域。踏進一家旅店詢問,店主人先招呼著喝杯茶再說。
就算是小旅館也總提供一小包茶葉,或是櫃台會有一小袋茶葉,自己拿個紙杯自取。
這是,一種熟悉的也陌生的茶文化,踏查著兩岸之間的前世今生,相較於未來自己一路向西向北的日常,這些東南沿海的種種,的確比較有家鄉的氣息。

次日,預期要抵達梅州的,但是旅程總有些偶然,碰上了一段歷史,就順著自己的歷史嗅覺多花費了半天,所以來不及天黑前抵達梅州,於是像是飛機般迫降在中間的一個小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