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4日 星期三

反芻(4) - 曾經的西域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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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是喀什,隸屬於中國的城市中,在好多世紀以前最國際化的城市。
層層疊疊的人群,因為要過層層的安檢,進到車站外圍一次安檢,進去買票一次安檢,前往搭車又是一次安檢,所以新疆是很安全的地方…..

在大航海時代之前,絲綢之路斷裂之前,東來西去的商人行旅,都在這裡停留交易。
基督教或說景教從這裡來,三藏西遊也經過這裡去印度,波斯阿拉伯傳教士帶著真主的訊息與可蘭經也經過附近跟巴基斯坦接壤的的紅其拉甫口岸進出的。

五顏六色的衣服,不同的臉孔特徵以及口音,這裡是中國的領土,但卻是用阿拉伯文字在拼音的。想著東土耳其斯坦,西土耳其斯坦,土耳其,應該是一樣的語言吧? 那麼也許我可以學會這套語言,從新疆一路用到土耳其去? 應該只是不同的變形吧?

很天真,也可看出這個旅者的文化探索好奇心,深度旅行的決心,但自己的反思是,如果心中沒有把人放心上,那麼一趟旅程也不會有深刻的友人。因為只是想要從一個個的生命靈魂試著看到一個地界的歷史文化的折射,遠方的友人只是一個文化的載體,想想覺得有種自私的嘆息感?

在中國一路旅行,靠近新疆,進入新疆,人們開始會問: 你是漢族嗎? 你是少數嗎?

這問題,在台灣的語言脈絡裡有點費解,不想在一知半解的狀態回應別人想像中的答案。

覺得有點傷心的有趣感,在台灣擔心著中國人帶著危險;在沿海擔心著疆藏人士帶著危險;在川西北的藏區公安,說更偏遠的藏區帶著危險;在北疆人們對南疆也帶著一絲憂心。

就是那種一般人不會想要去的危險,可能沒事,但很可能沒事變有事的複雜感。

我想這種心情也適合理的,但往往這種心情延伸蔓延開來,就是"那些人"是危險的人。在往後的旅程也是一樣,伊朗跟伊斯蘭恐怖分子似乎畫上等號,庫德族跟武力獨立建國集團畫上等號,巴勒斯坦跟自爆炸彈恐怖份子畫上等號。

我想風險是存在的,但是這麼把人貼上標籤是讓人難受的,像是在中國會有路人朋友說:"台灣亂的很阿? 立法院都在打架阿? 台獨份子很暴力阿? ",似乎這麼說也沒錯,但又不是人們說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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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西,從西安到蘭州,沿著天山拜訪敦煌,單車拜訪了陽關跟玉門關,感受到這裡是漢文化的邊陲,即便是張騫通西域的漢唐盛世,隔著大片沙漠的不毛之地不是漢民族輕易可以跨越,跨越了也無以為繼的難以開發農業的地方,再加上風土民情的陌生,當時的國際情勢的不穩定。

也開始感覺到某種國家意識的鬆動,因為從廈門一路到陝北,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我們中國人,揚眉吐氣了!” 的一種驕傲感,當然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覺得台灣是最後一塊淨土,覺得中國完蛋了的聲音也是有。

而進入新疆,標語的風向換了,中國驕傲的旋律變成了我們都是一家人的旋律,人們的對話中有種隔閡感,一種觀察著你的感覺,對話就在對話本身,沒有想要說太多廢話的一種氛圍。也有別於王力雄- 你的西域我的東土一書描寫的緊張感,整體而言新疆的感受並非風聲鶴唳,但是城市裡的崗哨與武警駐軍還是讓人有一股森然之氣。

在哈密之後的鄯善,當地朋友說新疆恐怖分子是因為沒報上戶頭的黑戶,生活貧困被國際恐怖分子收買,被買下一條命來做恐怖攻擊。

拜訪了石河子新疆軍墾博物館,不意外的裡面只有一個讚揚政府的視角。而石河子這個城市,四處綠意盎然,似乎是居住的好地方? 想起共產黨帶兵來佔領了最多水的地方,然後當地維吾爾族人被迫遷徙?  網路上的言論,無能太多查證。

經過小鎮,跟準備去美國念書的大學生有短暫對話,他說對政府的感覺也是一言難盡,不是簡單的好人壞人一刀切。

在伊寧的朵帕青旅,一個在地生根多年的青旅,在旅友的對話中得知不過兩年多前這裡的氣氛還很差,因為新疆產的石油天然氣優先供北京上海,所以在地使用的石油天然氣比北京上海的價格還要高一截。直到兩年前政策改變,一切才開始慢慢變化。

因為簽證的往返北京,火車上的維族老師謹慎的趁車廂走廊沒人經過時偷偷跟我說,作為維族老師他覺得很傷心難過,因為沒有辦法教授孩子們自己的文化歷史。

在庫車附近的小鎮,看四川大媽跟維族大媽相談甚歡,感覺從來沒有過甚麼紛爭矛盾?
但是在另外一個小鎮,警察局門口露營,警察大哥卻如臨大敵,燈燈燈的厚重鐵門保護的警察局理跑出一堆人包圍我?

在喀什搭一個維族城管的便車,他說政府政策好的很,不懂為什麼那麼多恐怖分子要做壞事。

而這一切,還不考慮新疆哈薩克族,吉爾吉斯族,烏茲別克族,塔吉克族的心情感受。
總之,一種揪心。

你知道有種民族大義的大傘下,所謂的中國人一家人,很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暴力,難以言說。
也能夠理解,在國家利益的大傘底下,有些人事物是已經被決定必要時可以被犧牲的。

利益的博弈,不能抱怨的被照顧,只能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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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雨天水中間的小鎮,準備離開住宿的小旅店,
老闆問我: “你是漢族嗎? “
我一陣發楞,台灣身分證上沒有在分類誰是甚麼族的阿?
老闆補充道:”欸~~你祭不祭祖嗎,祭祖就是漢族了嗎!”

大概是相對應回教習俗裡,人死歸天,沒有那麼濃的祖宗概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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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疆靠近伊寧的大馬路上,幾位大哥騎著馬驅策著改換牧場的牛馬,不管對汽車還是牲口而言,柏油路還是比較直接快速好走。大哥手裡收著短皮鞭,騎在馬上看我有趣,問我,”你是少數嗎?” 我只能笑笑的說,”我來自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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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陝北延安的小旅店,扶著眼鏡的老人家笑著對我說,台灣人是歡迎的,如果是新疆西藏人要住,那就通報公安局,讓公安帶走,住到特定的旅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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